柳先生笑道:“多谢郎君给了咱们这故事,这两日捧场的人都多了。”
江涉也笑。
“是先生讲得好。”
柳先生也谦辞,道谢说:“还得是郎君的故事好。”
后边还有食客好奇望过来,想知道这说书先生怎么忽然不聊,走到那边去了,难道是旧交?
柳先生说了几句话,有些停顿。
这几日江涉不曾来到酒肆吃酒,他也没机会见到人。不曾表达感激和……疑惑。
说书柳先生旁敲侧击,笑道:
“我在这讲书,食客们听了都说好,甚至还有去过襄阳的商贾,听了大感兴趣。问我可是也知道襄阳的事。”
“我一问,说的与先生所写,几乎一模一样。”
“这事……”
江涉笑道:“是我听来的故事。”
说书先生一颗心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是他少见多怪,忘了江郎君周游天下,一路上听说了不少轶事。知道襄阳那些奇事也是应当。
怎么会以为世上真有神仙,还被江郎君遇上了。
定然是闹鬼的事听多了……
说书先生想到这,应了一声,点点头。
“原来如此,先生博闻多见。”
两人说过几句话,就要分别。期间,柳先生还想抓那竹筐里的钱,使给江涉,感谢对方赠书。
江涉见那竹筐里总共也没多少钱,说书先生又要与酒肆店家分润。
眼前人衣裳也薄。
江涉笑着拒绝。
“谢过先生好意,能听先生说书一场,还不收分毫,在下已经是很感谢了。”
猫也喵了一声。
两人一猫慢慢走回去。
说书先生回到座上,远远望着外面一人一猫两个背影。小小的黑猫睡醒了,在雪地上蹦蹦跳跳走着,时不时抓抓枯草,看看风声。
正瞧着,忽而听店里的伙计与厨子吵了起来。
“今天做的羊肉连点滋味也没有,幸好人家没吃。”
“胡说八道!”
厨子脸气的涨红,“每日都是这么做的,怎么你今天就找俺的事?”
伙计又说了些什么。
厨子不信。
“羊肉不是香味就是膻味,说俺做的不好,俺都能认,连点滋味没有?怎么可能?”
“你把那盘羊肉拿来,俺来尝尝!”
伙计一下子泄了气。
“刚才不知道为啥,一下子摔在地上,羊肉和点心全都撒了,下边正好是泔水桶,被我全扔在里头。你去吃吧。”
厨子嗤了一声。
店家方才还乐呵呵听着,忽而听到这句,关切起来:
“盘子没摔碎吧?”
“没有。”
伙计嘟囔说,“真邪门了,怎么忽然被个柴禾绊了一跤。”
……
……
文判官收回手。
笑道:
“险些忘了那两盘羊肉,这回妥善了。”
他手持毛笔,一手拿着一本册子,穿着一身文官官袍,身形虚虚站在城隍庙中,与城隍庙里华彩浓墨绘成的塑像一般模样。
武判官持着铁链,面色沉稳威严,不动如山。他赤面,獠牙,看了让人生怖,也和雕塑一样。
那两盘羊肉……是他吃的。
城隍走到中间。
他广袖飘摇,唤来日游神,去查那城外的石头精庙。
他们向来不管城外事,但高人无缘无故提了一句,总归是有原因的。城隍多心一下,也不麻烦。
城隍瞧他二人说说笑笑。
忽而道:“方才在那酒肆里,你们可听出了几分?”
文判官蹙眉。
“可是邪不胜正?”
武判官说:“下官觉得,那位高人……有些游戏红尘的意思。”
两人说的都对。
城隍颔首,“我问的不是此事,你们方才可细听那说书人讲的故事?”
文判官听了几句,淡笑说:
“那说书人所讲,与如今的佛家俗讲不同,也不是史书变文,不再是伍子胥王昭君那些事,确实新鲜。”
连他听了,都觉得那说书人讲的新鲜。
“下官这便着手宣扬一二。”
城隍摇摇头。
“襄州鹿门山,那山神与凡人有八百年之约。”
“这位先生,便是从襄阳路过的。”
文判官抬起头。
武判官也放下手中铁链。
城隍回想,刚进酒肆时伙计那句道谢的话。他缓缓说:“这是那位写出的故事,把神鬼之事说与凡人听……武判说的不错,真有游戏红尘之意!”
三人都在品味。
良久,文判官感慨。
“我等才想到其中关联……”
想到那位周游天下,遇上个书生同船一程,也愿意跨越千里去见一面,饮酒相聚,还真有游戏红尘的意思。
城隍抚须,道:
“只是可惜不知高人名讳,日后也无路拜见啊。”
这事文判官自然有法子,裴家人得了提点,这几日应当就会来城隍庙上香拜拜,到时候一问便知。
也可顺便把那纸上法文,说给他们。
原来是个“正”字。
这家福缘倒好……等他们问起,就顺便说说。
……
……
江涉站在院门外瞧。
铁剑鞘挂在外面,江涉推开门,只见飘出一小段烟气,莫名老实了很多。
赤刀将军生的墨彩斑斓。
猫儿忍不住用爪子捞了捞,却只捞到空气。猫心里纳闷,歪着脑袋打量了很久。
明明就在面前来着……
院子里,地上扫出了一片小道。
江涉略过一直飘在眼前晃荡的将军,把袖子里的一小袋钱放出来,又找出打包的剩下一点食物,也就够人吃两三口的份量。
双手奉来。
江涉蹲下身,手指在耗子洞府前,轻轻敲了敲。
“今日饱食一餐。”
“也与君分享。”
耗子吱吱叫起来,小耗子动了动,耳朵很圆。不一会,从耗子洞前出来个大上不少的鼠妖。灰色,把自己整理的很干净。
大耗子像模像样的抬起个小手,对江涉行了一礼。
江涉仿佛能听懂它的意思。
‘谢谢。’
江涉弯眼笑了笑。
“先生回来了——”
李白招呼一声。放下行到一半的棋盘,走出堂屋。
江涉应了一声。
元丹丘满脸火气,“太白,你又耍诈,这局我都快胜了……”
李白没听见。
他与江涉说:“方才好似有人拜访,见到先生不在,就走了。”
江涉点点头。
“我已经见到了。”
元丹丘奇怪。
“我怎的没见到?”
说完,他自己也后知后觉品味起来……
江涉给堂屋的屏风掸了灰尘。又和李白元丹丘一起,给院中的皂荚树下填了猫吃剩的鱼骨头和剩下的羊杂,希望来年生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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