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丹丘好奇起来。
手上扶着锄头,跟先生一起把各种杂碎食物埋进地里。他想了一会。
“先生,来的谁?”
李白说:“那三人没停留多久,好似是对将军问了几句话,我推门时,只瞧见他们的背影。穿的官袍,好似是鬼中当官的。”
江涉点头。
“城隍。”
元丹丘静静消化了一会。
怪不得那赤刀将军老实了许多。
江涉生出笑意。
他摸了摸猫儿,三人一猫,一起走进堂屋,元丹丘拽着李白继续下完方才的棋,不准赖账。
李白不肯,又说起元丹丘上次趁他不备,换了三枚棋子的事。
江涉听了一会两人骂战。
他坐在桌前,捡起之前没读完的千字文,对猫儿招了招手。
“之前读到哪里了?”
猫耳朵压到后面,慢慢慢慢挪步过来。
“鸟官……”
说了那么多,猫儿就记得鸟。
江涉扫了两眼,又继续与猫儿说:“凤凰在竹林里鸣叫,白马在草地里吃着草食,圣君贤德……”
猫也跟着嚷。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
“笃笃笃。”
远处传来敲门声,接着便是一句少年的声音。
“江先生可在家中?”
门不知为何,好像未曾落锁,自己开了。
这些日,江涉与杜家人熟悉了很多,本就是邻居,江涉坐在摊前吃饽饦的时候,经常能与杜家郎君凑上一桌,说说闲话,发发牢骚。
两家也经常互相拜访。
有时候是杜家今晚做了大餐,特意端来一份给江先生。
杜甫也爱做这样的事,常往隔壁跑,听江涉说说旅行中的故事,比私塾里夫子讲的那些好多了。
杜甫奇怪地看了一眼院门。
打量了一会,见到门旁挂着的剑鞘,一看很是精美。
心里不由好奇。
这剑鞘上面还雕着纹样,上面正是一个将军骑在骏马上,飞驰疾奔,一手持刀,一手勒着缰绳。神采飞扬。
一看就是贵重东西。
听到声音,李白立刻放下棋局,走出去开门。
背后,是元丹丘恼火的声音。
“太白!”
走到门口,见到个矮头矮脑的小孩,瞧了一眼,李白认出对方,语气随意:“随我进来吧。”
杜甫身后,他叔父杜郎君抬手一拱,浅浅行了一礼。
跟着进来。
李白笑说:“杜郎君好。”
把人迎进屋中,李白也不打算继续下棋了,指使元丹丘去给客人泡茶。
趁着杜家叔侄跟先生说话,没注意到这边。元丹丘瞪他一眼,多看几眼棋盘记住,免得一会有个姓李的耍诈。
江涉把面前的千字文阖上。
猫三两下跑到外面,在皂荚树上抓来抓去,又在院子里狂奔一通,甚至跑到房檐的瓦上踩了两圈。
走完后,才在江涉面前一躺,滚在地上。
杜甫的视线不禁被猫儿夺了去。
“猫怎么这般高兴?”
江涉也笑。
“看到小郎君来,所以高兴。”
杜甫抿嘴笑了笑。
他比三水初一两个云梦山小弟子,实际上也就大了两三岁。性情却板正许多。一个是在山上猴一样长大的,一个是从小在官宦之家中教养。
杜甫想起问:“外面挂着的那把剑鞘是先生的?”
“是我的。”
江涉慢悠悠逗着怀中猫儿。
杜甫有些诧异。
“剑鞘这样贵重的东西,竟也放在外面吗?”
他看那剑鞘上面的纹样栩栩如生,必然是大家所作,就像能活过来一样。一定很贵重。
江涉语气轻松。
“我想它也淋不坏。”
杜郎君笑着,趁机教育侄子:“这就是江郎君的难得之处。”
“每日所用的仅是一碗饽饦,衣食简朴。有这样名贵的剑鞘,却也可以随意放在外面,不怕风吹雨淋,也不怕被人偷盗。”
杜甫听了点头。
江涉不禁一笑。
“那剑鞘锻造的颇为坚固,等闲雨水恐怕奈何不了它。”
话音刚落,远远有一阵烟雾飘了过来,隐约可以听到些声音。
杜甫小声问:
“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杜郎君也点头。
“这两夜我还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还有杯盘碰撞,像是有人在宴饮……怪得很。不知江郎君听没听见?”
昨晚他在裴家住了一宿。
猫也在裴家。
院子里的小精怪又出来活动了。
江涉遗憾道:“我昨夜不在家中,未能听到。”
旁边,杜甫还在听院子外的动静,越听越觉得,好像和在自家里听到的声音不同,像是人发出来的。
他好奇问:“好像是门口传来的声音……”
江涉一瞥,放下茶盏。
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
门口,某位将军顿时安分了许多。
元丹丘和李白也听见,笑了起来,李白一颗颗捡起,把棋盘上的棋子放回棋笥去。杜甫瞧着两人笑的奇怪,有些不大明白。
又饮过半杯茶后。
他说了这次来拜访的来意:“叔父不知为何梦到了城隍,便想要去城隍庙里拜一拜,敬上一炷香。”
“正巧,后日庙里有一场庙会。”
“不知先生愿不愿同我们一起去瞧瞧?”
如今,已经快要腊月。再过一月,便要过年了。
江涉想到今日拜访的城隍。
“自然可以!”
杜甫就笑了起来,年少稚嫩的脸上也忽然轻快,不再像之前那样拘束,绷着脸。眼中是对庙会向往的神光。
……
……
裴家。
裴则送走请来的大夫。
两人站在宅中的祠堂里,面前都是牌位,唯独正中间,放着一张锦匣,夫妇两人都知道,匣中放着一张厉害的纸。
香火袅袅升起。
裴则回想梦里见到的那三位。
他低声与夫人说:“谁能想到,竟然一日之内,能活生生见到城隍、文判官,武判官,咱家这两日也是奇了!”
裴夫人看着那锦匣。
“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竟能引动城隍过来一探。”
裴则也在想。
里面应该是个字。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字。
梦见的城隍老爷没说,他们不敢多问。
裴夫人把剩下的线香收拢好,疑心问:“后日庙会,要不咱们去拜拜,顺便敬香问一问?”
裴则回想着梦里的那三位。
品了品鬼神们说的话,尤其是最后武判官的那句,“知道保佑你家便是,问这般多,于你二人无益。”
裴则想着说。
“去是可以去。”
“问就不必了,恐怕城隍和二位判官也不想我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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