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日在家里躺着,读读游记,笔记,教着小猫儿说话,煮茶饮酒,惬意的不行。
转眼又过了两天。
江涉坐在椅上,疏通黑猫儿与耗子的关系。人希望他们能和和气气,但猫不这么想,耗子也不这么想。
黑猫儿舔着爪子。
瞄着他。
小小的耗子缩着脑袋。
问清楚情形,这猫心胸大气,并不是刻意要寻这窝耗子的麻烦,只是刚在学舌,在外面不方便讲话,在院子里就没有这样的麻烦,总喜欢到人身前,嚷来嚷去。
也想与耗子们聊聊天,说说话。
这就够让耗子精们骇死了。
江涉沉默了很久。猫就一直盯着他,碧眼圆溜溜的,尾巴一扫一扫,快把那片雪扫干净了。
许久听不见声音。
猫张了张嘴。
“朋友……”
它还记得家里的耗子是朋友,不能吃。
江涉目光又落向那耗子。
这小耗子精是那一窝比较小的一个,看到猫都在发抖,江涉想了一会,还是把人家的长辈客客气气请过来。
这回沟通顺畅了许多。
看着那大耗子带着小耗子回去,吱吱叫着,似乎是在训话。
江涉摸了摸猫儿。
“要懂礼貌。”
“礼、猫……”
“皂荚树和那屏风都不怕你,可以找它们玩。”
可是只有耗子会动!
江涉瞧见猫儿张嘴,发出声音,有些急了的样子,但又说不明白。
他放柔声音,耐心说:
“是它们住在这里,我们才能很便宜在这住下。”
这宅子不小,家具也完备,若不是闹鬼闹的声名远扬,房主一直租不出去,自己也不敢住。江涉恐怕要多花很多钱。
猫是知道钱的。
人总用钱买东西,圆圆亮亮是铜钱,几枚就能换羊肉吃。
望了望墙角的耗子洞。
目光不同起来。
猫想一直闹鬼,省下的钱天天有羊肉吃。江涉看出来,遗憾道:“那恐怕是不行的。”
他们今日傍晚要去裴家做客。
江涉问:“今晚我们去别人家做客,你要不要去?”
猫听不懂。
江涉又说:“本来是为抓鬼去的,那户人家这几日总能遇上鬼魇。”
“鬼!”
猫已经知道,鬼是很好的东西,能让他们少花很多钱。
“是。不过要亲眼瞧过才知道是什么东西。”
江涉一下下捋着猫儿的毛,黑猫渐渐仰起头,发出细小的呼噜呼噜。
看来是愿意去了。
江涉心里也轻快不少。
“主人家是不介意小猫来家里做客,只是难免有人怕猫,可能要你一直同我待在一起,不能在席上乱走。”
又叮嘱了几句去别人家做客的话。
猫脑袋听的晕乎乎的。
裴家的宅子离得不远,因此也不需要劳烦他们的两匹马。江涉、李白、元丹丘慢慢悠悠走过去,也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
到裴家的时候,天色尚早。
一抹淡淡的晚霞涌动。
大唐的夜宴,多半是酉时开始,客人们需要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主人家,以免触犯宵禁。
到坊门里后就没人管,爱去哪里去哪里。有朋友间情谊深厚,饮酒快活说个没完的,甚至要到子时后才散去。
酉时,仆从点起灯烛,华灯初上。
裴十一郎裴则,是个三十多岁的士人,听门房说李郎君和元郎君来了,忙穿上鞋履亲迎。
见到李白和元丹丘,裴则松下一口气。
“太白和霞子来了!”
他目光扫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身影。
“那位会驱鬼的高人……”
李白让了让,让他看向自己身旁的江先生。
裴则一怔,打量起来人。
这人一身青色旧衣,也没穿道袍,与那些他之前请来捉鬼驱邪的高人相比,没有锦衣玉服,也不像那些高人一样仙风道骨,胡子老白。甚至连一把桃木剑也没佩。
显得散漫,平平无奇。
能够驱鬼?
虽有些疑惑和失望,裴则还是对这人抬手一礼。
“那要多谢郎君了。”
江涉也打量着他,衣着华贵,鬓发胡须理的干净工整,却仍然难以掩盖憔悴之意,眼下发青,眼睛里还有血丝,像是几日未曾睡好了。
“裴郎君客气了。”
“不知郎君高姓?”
“免贵姓江。”
“郎君这猫儿漂亮!”
猫仰起头,小小叫了一声。
裴则有些意外,他哈哈一笑,转身与客人一起进入堂屋,边赞道:“郎君这猫儿灵性。”
堂屋里。
裴家像是很怕黑,仆从们早早点了灯,灯火耀耀,很是亮堂。
有两客人已经来了,正互相说话,彼此都很熟识。见到裴则进来,还遥遥举杯相敬。
李白问:
“是你住的屋里有鬼魇?”
裴则笑道:
“不急,今夜还长着,先请江郎君和太白霞子在宴上尽兴。”
他对太白请来的高人,心里没多大指望,也不求这位能把那鬼除去,让自己睡个好觉。与他们招呼一会后。
裴则就走到远处与仆从说话,像是在打点家中琐事。
江涉听了一耳朵,笑了笑。
李白好奇:“先生笑什么?”
江涉坐在席上,端着酒盏抿了一口,随意道:“恐怕裴郎深受鬼魇困扰,一会,还会来一位高人。”
……
……
太白这边的“高人”,裴则瞧着不大行。
太年轻了些,也太寻常了些。
裴则叫来下人,他递过钱袋:“你现在急去城外,快马加鞭,瞧瞧能不能把那些高人请来。”
这段时间,那鬼魇扰的他心神不宁,不知多久没睡过好觉。
越快除去越好。
仆从接过来,看着钱袋里碎金碎银铜板,他数了数,兖州人都知道,那石神娘娘庙前拜着誊抄神仙手书的是高人。
“郎君,这钱不够。”
裴则道:“只请一位就行。”
仆从声音弱下来,看着钱袋有些为难。
“请一位也不够……”
“那快与夫人说去,让夫人支钱给你。”
裴则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速去。”
天黑之后城门落锁,坊门关闭,下人赶不回来。
到时候他又要多受一宿折磨。
仆从诺诺应下。
吩咐过仆从,裴则看向灯火明亮的宴厅,缓步走了回去。
客人们分坐两列,互相饮酒,说说闲话。
唐人的宴会与后世不同,向来重酒趣。大家赏赏歌舞乐声,举杯相谈,玩过行酒令,酒过几巡后才开始上菜进餐,整场宴会持续两个时辰都是正常。
有客人瞧裴则有些烦心的样子。
端着酒盏,凑过来问。
“如何,李太白没请来高人?这般烦心。”
裴则瞧那边坐席一眼,青衣人正低头,在掌心里倒一点酒液,给那黑猫儿尝尝。一副随意懒散的样子。
身上既没有仙风道骨,也没有神人气概。更像是气度好的文人,来吃吃喝喝的。
他灌了一口酒。
“瞧着不大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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