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打开门,他们院子里没有仆从差使,每个人都要干活。
见门外是个陌生的老翁。
他问:“老丈是寻错地方了?”
老者抚须,也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笑问:“可是闹鬼的人家?”
李白应下,元丹丘听到声音,也走过来。两人看着老者一身飘逸的衣袍,不远处的院外还有头白驴,有些逍遥自在的样子,瞧着像是道家人。
他拱手,道:
“多谢老丈好心,此处不必驱鬼。”
老者笑骂:
“我难道不远千里过来,是为了驱鬼么?”
李白元丹丘瞧他气度,确实不似寻常人。又看这老者年岁真是大,外面又冷,请他进来说话。
李白瞧了那驴子。
说:“老丈把驴也领进院里吧,我们这也有马厩。”
老者乐呵呵把驴子领了进来。
这驴子浑身洁白,一点杂毛都挑不出来,瞧着也并不怕冷,进了院子,自行走到马厩里饮水,又吁吁叫起来,要吃东西。
元丹丘带着老者闲聊。
李白则是走到正屋,敲门去找先生。
江涉正坐在书房里,你一句我一句,教着猫儿说话,黑猫儿正在磕磕绊绊嚷:“寒来鼠往……秋搜东藏……”
见他推门,猫一下子停了声音,目光紧紧盯着来人。
江涉也抬起头来。
“是有客人来了?”
李白刚才好似听到了些什么动静,探究地找了一圈,纳罕了一会,道:
“来了个老翁。”
他看江涉面前还摆着个薄薄的册子,是千字文,瞧了一眼,跟在先生后面去见客人。
那猫蹿的比人快。
脚步轻快,瞧着如释重负。
李白瞧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来了个老翁,猫这么高兴?
堂屋里。
那须发尽白的老者正盘腿坐在席上,与元丹丘论起山间的景色,目光总是往后面瞧,聊了一会,元丹丘心里渐渐觉出味来。
江涉、山神、李白,走进来。
就看到这一幕。
外面是大雪,堂屋的窗棂上糊着纸,天光澄亮,一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与青年道人相对而坐。
堂屋外,铜壶正沸。
那老者瞧了一眼先蹿进屋的猫儿。
笑看向来人:“足下倒是好意趣,养了个小小的猫妖在身边。”
李白回想起方才在先生书房听到的奇怪话声。
目光落在猫身上。
心中惊诧。
这不是在襄阳,邻居徐大郎送来的猫儿么?成妖了?
江涉也瞧猫,一人一猫对视上。猫叫了一声,蹭着过来,钻进江涉怀里,又听炉子烧开了,水汽顶着盖子发出声响,张望着去瞧。
江涉笑了笑。
老者目光从这小小猫妖身上收回来,有些自得,说:“足下不如瞧瞧我这白驴如何?”
老者抚掌。
便见到驴子走过来,周身俱是白色。
元丹丘问。
“这驴子有何异处?”
山神也在瞧,这驴似妖非妖,说是入道,实际上也不如何像。
老者指着驴,笑道:
“我这驴子,可日行万里。”
“今日中午,我还在岐王的宫殿里。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足下的门前。如何?”
李白在心里算。
若从长安走,走上一万里,足够走到东瀛的海域了。
若换做是一年前,未曾遇到先生,李白和元丹丘都会行弟子礼,想拜这种高人为师,学习道法。
但亲身在云间遨游过。
瞧过了五岳就在脚下,也见过了天上的风景。
两人听到这番话,只是惊讶,推算着万里是有多远,并没有拜而叩师的想法。提起岐王,更是曾见过面,也没多稀奇。
江涉道:“老丈好本领。”
老者眯着眼瞧。
“郎君不信?”
元丹丘在旁边笑,说起:“先生之前也有过一头驴子,虽从未远行上万里,但也有稀奇的地方。”
什么驴能比他的驴更稀奇?
老者瞧着座中四人,目光从那比他还老的人身上掠过。
元丹丘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下,方继续说:
“那驴本质上一张寻常的纸,沾染人息,便可变成活驴。叫破其出身,便可变回纸,揣入怀中。”
“世上有这样的驴?”
李白在旁边道:
“不仅是驴,先生之前送出去过一张纸猫儿,可以变幻出猫身,就跟活的一般无二。”
那老者更是好奇起来。
问江涉:“可否让我见识一二?”
江涉瞧那白驴,笑道:“老丈已经有了一头驴,何必再添一头?”
老者想了想。
“先生既然能变纸为驴,那可否变驴为纸?”
“未曾试过。”
江涉瞧着那正嗅着猫儿的驴子,“不过可以一试。”
老者正在等着这位施展术法,以为要等些时候,却见到对方起身,摸了摸白驴的脑袋,随后吹了口气。
……
地上便飘下来一张薄薄的纸片,是张白纸,栩栩如生的驴形。
老者端着茶盏的手都不动了。
他下意识捡起那张纸。
就见到手碰到纸后,那纸一下子从指间滑落,飘到了地上。一头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白驴踩在堂屋的地砖上。
见到老者,白驴和往常一样,蹭了蹭他的手。
老者大为惊奇。
“这是什么道法?”
江涉道:“纸变成驴,本是借用了天地间的一点灵光,幻化而成,被叫破出身就会变回来。”
“如今不过是反着来,将灵性气机抽去,就成了纸。”
“本为血肉之躯,倒也不会畏惧水火。”
老者听的认真。
末了。
他拱手,笑道:
“老头子张果,今日见识了,见识了。”
他说的认真,江涉也回了一礼。
也笑道:
“一些小巧技罢了,老丈骑驴,日行万里,更是好神通。”
说话间,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猫在嗅着驴子,还盯着里面噼啪的柴。炉上的水壶已经沸了,江涉招手把水壶唤来。
来了客人,自然要上好茶。
他从袖中寻出一包茶叶,放入沸水中,不一会便浮现出绿意和清香来。
他在几人杯中斟茶。
外面冷风呼啸,大雪铺地,室内论法,烹茶留香。
老者张果定定瞧着对方宽大的衣袖,轻飘飘的,方才虽然没有细看,但袖里绝对没有东西,更不可能随手摸出一包茶。
张果不由问。
“这也是神通?”
老鹿山神也望过来,看向先生,他想问这个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