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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累赘与牵绊(1w/1w晚点还有更新)

    “所以你们是串通好的,是么?”

    唐奇并不喜欢在巨龙政厅谈话。

    这是一个封闭的半位面空间,看似能通过巨龙的裂口,窥见整座城市的风貌——

    但那实际上只是一副投影,想要真正离开政厅,最终还是要从正门离去。

    但政厅门外,却被一整支飞龙骑兵队所牢牢把守。

    身边的晨曦给予了自己一定的安全感。

    但她还断了一只手,面前是一个老辣到,能够一剑劈死高环施法者的【破誓者】……

    唐奇认为自己还是老实点更好。

    “只要她想,那我便拦不住她做任何事。所以一开始便没有选择这么做——

    既然已经慢了她一步,知道她一定会找到你,那我不如等到你们聊完之后再露面。”

    莱昂伸出手掌,用‘迎请’的动作,手中的戒指散发出耀眼的明光,笼罩了整张宽大的圆桌。

    他示意唐奇落座在自己的对面,

    “这样会显得自己更有礼节一些,尽可能赢得一些你的好感。

    原本我还打算撑开【诚实之域】,毕竟我希望在这次的谈话中,我们能做到开诚布公。

    但想到丝黛拉应该会给予你对应的手段,那我还是省去这个多余的步骤吧。”

    唐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隐形的【心灵护盾戒指】——

    在戒指的效用下,法术也将无法窥探他的心灵,难以辨认他的谎言。

    要么说最了解你的,反而是你的对手呢?

    这让唐奇在落座之后,忍不住打量着眼前的狮子——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公开领主的样貌。

    比画像上的更苍老。

    漆黑的鬃毛上,实则已经显露出灰白的毛发。

    只不过他很难从狮子的容貌上看出对方的年龄,只能在心底惊叹他的身材有些雄壮——

    许多歌利亚都未必有他一般高耸、粗壮的身材。

    相比之下,同样身着甲胄的晨曦,简直像个娃娃。

    她用心声向唐奇嘟囔道:

    “我不喜欢他给人的感觉。”

    “为什么?”唐奇无法回以心声,但他觉得这位‘友善’的公开领主,似乎不会在意两人的私语。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破誓者。”晨曦说。

    唐奇忍不住问:

    “但是你这个圣武士,真的有资格说讨厌人家吗?”

    “哼。”

    晨曦无从反驳,只能任由外泄的黑雾从盔甲中逸散。

    唐奇则看向莱昂:

    “先是将兽人带到长城之内,紧接着派人刺杀我,之后又趁着我前往地下城的间隙,押走了我身边的小姑娘。现在却还想用这些小细节来赢得好感?”

    “别这么说,将兽人带到龙金城的决策,是我们的共同主张,这符合每一个人的利益,也包括丝黛拉——

    如今把他们的领袖钳制在龙金城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个邪术师搅成一盘散沙。

    它们从来不是我们担心的问题。”

    莱昂保持一个挺拔的坐姿,道,

    “至于【夜风】,你应该明白那只是我派去监视你的人选。

    刺杀,是丝黛拉的做法。为了把你引向【巨龙宝库】,告诉你加速雏龙成长的秘诀。”

    【暗示术】中的指令‘吃掉魔法物品’,实则是在提醒唐奇,小龙拥有着加快成长的能力。

    这与唐奇记忆中的巨龙有所差异。

    但考虑到小龙的灵魂是一个还未恢复记忆的王女,足够让他忽略这些与知识库不相符的特质。

    “那兽化人呢?”

    “我总归需要一些筹码,来与你做交换不是么?”

    莱昂的声音始终沉稳,

    “兽化人的确是龙金城的威胁,而你身边刚好有一位。我只是加以利用而已。”

    “我反倒觉得,在龙金城惹起兽化袭击的领主大人,更像是个威胁。”

    唐奇没有被对方的说辞带偏,只是嗤笑一声,

    “激化兽化人的诅咒,这真的算是‘合法’么?难道在龙金城中,没有‘帮凶’或者‘教唆犯罪’的罪名?”

    “那个孤儿院的院长,本身就是要被处理的威胁。”

    莱昂冷哼一声,反驳道,

    “我容忍她以兽化人的身份,隐姓埋名地生活在深井区。

    甚至允许她继承孤儿院,为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提供庇护。

    可她又做了什么?

    用可悲的故事美化‘兽化’的诅咒,喂那些不明真相的孩童饮下自己的鲜血,从而扩大自己的种群,以消解她病态的孤独……

    没能即刻处决她,而是给予她度过双月之夜的机会,这已经算是仁慈。”

    唐奇没有轻信莱昂的辩解,却不妨碍他顺着对方的解释,继续讽刺下去:

    “既然早就知道,却默许她这么做,甚至还要在最后给予她一个机会——你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在乎所谓的‘威胁’。”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光明的事物。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应该容许阴影的出现。”

    “但前提是,你自己不是‘阴影’的一部分。”

    唐奇敲了敲身前的圆桌,

    “【红巾帮】,和那个变形怪的存在,你总不能说和自己没关系?”

    唐奇认为,一个帮派发展到如此规模,甚至统领了整个地下城的生态,背后与统治者的授意脱不了干系。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阴影,却不代表没有存在的价值。”

    莱昂不介意与唐奇诉说自己的宏愿。

    这是说服对方,交出‘伊芙’所至关重要的一步:

    “在多年以前,殿下还没逝去的那段时光里,【深井】是一座连通龙金城与【幽暗地域】的通道。

    殿下在世时,她能够凭借个人的伟力,清扫掉通道中的一切杂秽。

    但当她离世之后,日益繁多的威胁,最终成为了阻碍龙金城发展的存在。

    我不能把所有的资源,投入到防范地下城的威胁之中。”

    唐奇也不介意多听一些故事。

    这都将成为他在日志中结算的要素:

    “所以你选择了利用地下城?”

    “为什么不呢?过去的深井,在巨龙宝库被掏空之后,除了威胁龙金城的安全,消耗兵力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利用【宝库】的谎言,催促大量的淘金客涌入城市,既能带动经济的发展、交换,又能消磨掉那些矿坑之中源源不断地威胁。

    【红巾帮】的存在,又吸收了城市中大量贫穷的不法分子,让他们有了宣泄精力的出口,在另一个层面上维持了城市的安定。

    如今的龙金城,便像是一座精密的机器,只需要在细节上进行把控,便足以维系眼下的繁荣——这是每一个领主、乃至市民的诉求。”

    “也是难为你,因为我的出现,还要关闭这台‘繁荣机器’。”

    “你是指现在的地下城。那可不是因为你而关停。”

    “不是么?”

    唐奇眨了眨眼,

    “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让红巾帮把我堵死在地下城里,才关闭的出入口。”

    “是一个办法,但我更倾向于坐在这里,和你用和平的方式沟通。”

    莱昂摇了摇头,沉吟道,

    “遗迹中所探寻到的所有宝物,归冒险者所有。如果连统治者都没办法遵守既定的法律,那它只能成为一纸空谈。”

    唐奇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地下城真的因为那些孢子而封锁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使用什么方法离开的深井,但你显然不够了解内部的状况。”

    莱昂叹息着,似乎也在为这个突发事件而发愁,

    “那些孢子是绝佳的炼金材料,这意味着它们能容纳一切性质的法术,乃至于【黑暗术】。

    如今,魔法的黑暗笼罩了地下城的每一个角落,大量的死尸在龙血的加持之下,因孢子而活化。

    如果放任这些孢子,借由龙金城修建的整个地下水系统,或是深井的出入口逸散到龙金城中,使得【葬骨之乡】中逝去的亡者尽数化作活尸,这对整个龙金城而言,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唐奇依稀记得,这些蘑菇借由死尸繁殖。

    换言之,当活化死尸屠戮更多的生者,它们将形成繁殖的循环,源源不断地扩充自己的数量。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本,无外乎一点:

    “对蘑菇的大肆掠夺,触怒了它们整个群体。”

    “看来你对这些蘑菇的了解,比我们要更深刻些。”

    “它们是生命,也拥有智慧。”

    唐奇回忆着那些地窖中歌唱的蘑菇,

    “也会伤心、喜悦、愤怒。”

    “只有你一个人发现了这一点。”

    狮子掐紧自己的眉头,最终摇了摇头,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晚了?”

    唐奇诧异道,

    “你不打算给予那些冒险者一个出口?”

    “至少短时间不会。”

    唐奇想到仍然被困在地下城碎石、库鲁。

    在魔法的黑暗中,他们的【黑暗视觉】也很难起到效用,这本就掣肘了他们的作战能力。

    更别说【银色勋章】可是比自己更早踏入地下城。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将所有的物资消耗殆尽。

    哪怕侥幸在地下城中寻找到一片净土,食物的匮乏也将把他们耗死在地下城里!

    他尽可能将自己的表情,维系在一个平静的范围中:

    “大部分人都会死在里面。”

    莱昂认可这一点:“然后会有更多的人幸存下来。”

    “我记得那位银盾家族的大小姐,也在地下城里。”

    “但奥利安不得不赞成我的决定——女儿、城市,他明白哪个更重要。”

    “换作是那位王女殿下,她又会怎么做?”

    这既是讥讽,也是试探。

    “她么?”

    莱昂摇了摇头,

    “她可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那她建立这座城市的理由又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让黄金国延续下去么?”

    “没有人知道她想做什么,我们只能看到她做了什么。”

    “譬如?”

    “绝对的专治,意味着她时常会做出那些,不符合其他人利益的决策。

    就像没有人理解,她消耗巨量的资源,去研究一艘螺壳舰的意义所在。”

    唐奇回想起在【深井】中,所窥见的那艘魔法船。

    “她的行为,伤害到了许多曾经拥戴她的人,也是我能够坐在你面前的原因。”

    “也成了你弑君的理由?”

    “我没有向别人袒露过去的习惯。”

    莱昂并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

    “不如还是谈一谈这笔交易吧。我不认为一条雏龙对你而言能有什么价值。”

    “那可是龙。”唐奇执拗地嘟囔起来。

    “一条认识没多久的龙。”

    莱昂纠正道,

    “值得你为它抛下自己建立的一切吗?”

    唐奇眨了眨眼,笑道:

    “你别说得我跟那个小姑娘多熟似的。”

    “所以,我不能奢望一个吟游诗人,去保证自己的专一对吗。”

    “调查过我的背景了?”

    “一个懂得法术的吟游诗人,这很罕见,很难不让人过多关注——但【吟游之歌】中,似乎只有你一个特例。”

    莱昂缓缓叹了一口气,

    “你的特殊,使我更不想与你发生什么冲突。”

    听起来,他与丝黛拉似乎都不清楚【遗忘石碑】的事情?

    唐奇有些摸不清楚,究竟是自己撰写的日志,没能呈现在石碑上。

    还是被什么人刻意隐瞒了下来。

    但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开个价吧?

    丝黛拉那边承诺了许多魔法物品,还能让我衣锦还乡。

    除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姑娘之外,你这边还能承诺什么,让我打消将小龙据为己有的想法?”

    “看你需要什么。”

    唐奇的姿态更像是勒索,而不是交易。

    但他是目前唯一‘驯服’了小龙的人——

    这足够让丝黛拉与莱昂诧异。

    在他们的设想中,小龙哪怕破壳而出,也不应该陪伴在哪个人的身边才对。

    狮子仍然摊开双手,示意包容:

    “财富、声名、地位?在龙金城、乃至法律的范围内,我可以给予你,所能够给予的一切。”

    “龙金城之外呢?”

    “那可没有龙金城安全。”

    “谁跟你提安全了?”

    唐奇耸了耸肩。

    在亲眼瞧清楚这个世界之前,他可不会因为钱、权,而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

    “龙金城之外,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

    莱昂只能这么说。

    但在唐奇的耳朵里,这几乎就是在说“龙金城的大手可伸不到外面去”。

    “听起来可并不具有说服力。”唐奇摇了摇头。

    “我给你思考的时间,在双月盛宴之前。”

    莱昂缓缓站起身来,高耸的身躯,让唐奇哪怕相隔一张桌子的距离,也不得已微微抬头仰视,

    “距离月相观测,还有七天的时间——如果你不能在此之前做出决定,那只狼崽就会面临自己应有的结局。

    同时,我不得不告诫你一句。

    ‘法律’,是我道德的底线,而不是我的底线。”

    与他直视的瞬间,唐奇察觉到狮子的目光似乎更凶厉了一些——

    浑身的【警觉】便赫然作响,瘙痒与刺痛感一并袭来,让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粗重:

    而达成这一切的,只是一个短暂的眼神。

    “呼……”

    他深吸一口气。

    礼貌的言谈、灰白的毛发、垂老的肉体,都无法掩盖对方作为雄狮的本质。

    他将法律作为束缚自己的牢笼。

    但唐奇很清楚,是否冲破牢笼,对他来说只在一个呼吸之间。

    他连誓言的监牢都能冲破。

    法律便更显得像是一扇纸窗。

    晨曦将手掌缓缓落在断剑的剑柄:

    “我会尽可能为您争取脱身的时间。”

    她明白,哪怕用复原胶恢复到全盛状态,自己也将被这副身体拖累,败在莱昂的手中。

    【破誓者】释放【至圣斩】,可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身体是否断裂。

    “所以‘威胁’,才是你一直想表达的态度,对么?”

    知道只是警告,唐奇便还算轻松。

    “这只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

    莱昂将气势收敛回去,微微向他侧过了身,

    “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不如好好想一想,什么才是对你而言更有利的决定。

    也好好想一想,那只狼崽在你心中的分量。”

    “你不觉得她像是个累赘么?”

    唐奇掠过他的身边,向着巨龙政厅的大门走去,

    “除了添麻烦之外,她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甚至还没有被锁在地下城里的狗头人重要。

    你不如帮我打开地下城,只放我的同伴们出来呢?”

    “我做不到。”

    莱昂摇了摇头,郑重地回答,

    “我需要对每一个市民的性命负责,更不会拿整个城市的安危当作赌注。

    如果你把她看作是累赘,那你便可以思考能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我们都想和平地解决这个矛盾,不是么?”

    ……

    似乎是意识到这个故事讲的有些沉重,监牢中的玛丽安摇了摇头。

    她轻轻拍着沉思小姑娘的肩膀,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所以我的意思是,感情是相互的——

    在你需要你姐姐照顾的同时,有没有想过,你的姐姐也需要你的存在,来维系她生活下去的动力与价值呢?

    你从她的身上汲取到了‘需要’,她在你的身上体会到了‘被需要’。

    正因为你们彼此付出,彼此依赖,才促成了你们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

    安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所以,你从来不是谁的累赘——只有不在乎你的人,才会认为你是‘累赘’。

    对于那些在乎你的人而言,你的存在,也是他们得以坚持下去的动力……

    这可不叫麻烦,而叫做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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