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秦淮河北岸爆发出暴雨般的枪声。
林彦看见无数道火线划破晨雾,在秦淮河面上织出一张死亡的罗网。子弹穿透水汽的声响如同千万只毒蜂振翅,将整个莫愁湖笼罩在死亡的嗡鸣中。
距离他不足十米的三个鬼子还未来得及反应,暴雨般的子弹已呼啸而至。
最前面的军曹胸口突然炸开七八个血洞,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他的军刀脱手飞出,在空中旋转着插进泥地。
第二个鬼子刚抬起步枪,下巴就被子弹掀飞,露出森白的牙床和断裂的喉管。
最后一个矮个子想逃,却被三发子弹同时命中后背,脊椎骨从腹部穿出,带着碎肉和内脏碎片喷溅在焦土上。
他们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抽搐着倒下,鲜血在泥地上汇成暗红的小溪。军曹还未断气,手指痉挛地抓着泥土,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直到一发子弹打穿他的太阳穴,脑浆溅在同伴扭曲的脸上。
刚刚占据了,莫愁湖阵地,在四处检查是否有活着的大夏军人的鬼子们,这一刻,像麦秆一般成排倒下。
一个戴眼镜的军曹刚转过身,胸口就炸开七八个血洞。他的肺叶从背后喷出,挂在芦苇杆上像两片破败的旗帜。旁边的机枪手还想架枪,整颗头颅突然像熟透的西瓜般爆裂,脑浆溅在同伴惨白的脸上。
林彦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他看见一发重机枪子弹打穿三个鬼子的身体,像串糖葫芦一般将他们钉在燃烧的战壕里,血雾在阳光下呈现出妖异的粉红色,随着子弹的轨迹在空中拉出长长的丝带。
哒哒哒……
砰,砰,砰……
不同型号的枪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一个举着军刀的鬼子少佐突然倒地,他的手臂先中一枪,军刀当啷落地;紧接着膝盖炸开,整个人跪倒在泥浆里;最后是三发子弹同时命中胸膛,将他的军装撕成蜂窝状的破布。他倒下时,钢盔滚出老远,露出剃光的头顶上未愈的戒疤。
更远处,十几个鬼子慌不择路地跳进湖里。子弹追着他们打入水面,溅起无数细小的血花。有个矮胖的军曹刚潜入水中,就被打成了筛子,浮上来时像块吸饱血的海绵,在波浪中上下起伏。
有些鬼子,为了躲避子弹,甚至往坦克残骸的方向跑。
可子弹仍旧追着他们,有一个刚刚跑到浅滩上的鬼子,身体突然浑身颤抖,背上接连爆开血花,像有隐形的手指在弹奏他的脊梁。
还有个鬼子已经距离坦克不足五米的时候,一颗子弹打来,打碎了鼻梁,骨渣和眼球碎片喷了同伴满脸。
而就在这时,秦淮河北岸的机枪阵地突然转移火力。
林彦顺着弹道看去,发现一队鬼子正试图架设掷弹筒。
可子弹像镰刀般扫来,将那些土黄色身影拦腰斩断。有个瘦高个鬼子被拦腰打断,上半身滑进弹坑时肠子还挂在炮架上,像条蠕动的血色藤蔓。
最惨烈的是西侧礁石群。二十多个鬼子被困在那里,子弹打在石头上迸出耀眼的火花。一个戴白手套的军官刚举起手枪,整条胳膊就被打飞,断肢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最后挂在了芦苇丛中。他的副官想拖他撤退,两人瞬间被打成肉酱,血肉和军装碎片粘在礁石上,像幅抽象的血色壁画。
可很快,幸存的鬼子们从最初的慌乱中反应过来。
他们像一群受伤的野兽,嚎叫着扑向最近的掩体。
几个训练有素的军曹迅速组织起防线,土黄色的身影在战壕间快速移动。
林彦看见自己左右两侧的第一道战壕里,突然竖起十几支步枪,枪管在硝烟中闪着冷光。一个戴眼镜的鬼子军官趴在沙袋后,用望远镜观察北岸,右手不停地比划着射击参数。他身旁的通讯兵,嘶吼着传达命令。
第二道战壕,很快架起了迫击炮,一发炮弹划破天空,打向对岸!
林彦看见三个炮兵配合默契地装填、瞄准。
第一发炮弹落在秦淮河北岸的芦苇丛中,炸起的水柱里混杂着血色。
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爆炸的火光将晨雾再次染成血红色。
邪倭台的机枪手们找到了最佳射击位。
两挺九二式重机枪架在战壕拐角,形成交叉火力。子弹像镰刀般扫过河面,在水面犁出无数细小的沟壑。对秦淮河北侧的大夏援军,予以还击。
鬼子步兵们也没闲着。他们三人一组,轮流射击。第一人开火后立即蹲下装弹,第二人紧接着补上。这种有节奏的射击形成了一道死亡屏障,将北岸的攻势暂时压制。
那些鬼子,为了占据到战壕中视野最好的位置,把大夏士兵的遗体粗暴地踢开。那些焦黑的,凄惨的遗体,如同垃圾一般,被扔到战壕外……
更令人心惊的是,几个工兵正在快速修复被炸毁的机枪巢。他们用沙袋垒成半圆形掩体,把马克沁机枪架在大夏士兵的尸体上。黄铜弹链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像一条等待噬人的毒蛇。
林彦蜷缩在尸堆中,看着这场生死拉锯战。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泥土,指甲缝里塞满了火药渣和碎骨。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愤怒在血管里流淌。
他的前后左右,都是敌人。
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会死的!
可以是在夕阳西下前,也可以是下一秒。但绝对要死得其所。
而让他愤怒的是,这些该死的侵略者,竟敢用大夏的烈士们的尸体当掩体……
这群狗日的小鬼子。
林彦咬着牙,摸索出一直藏在怀里的那支黄铜望远镜。
他刚刚就发现了。
秦淮河北岸,赶来支援的大夏士兵,一直都是用步枪射击,没有动用过迫击炮。
这不应当……
大夏守军的炮弹虽然稀缺,但是鬼子既然已经占据了第一战壕和第二战壕,迫击炮肯定是比步枪,更有效的杀伤手段。
他举着黄铜望远镜,向着秦淮河北岸望去。
林彦的望远镜里,秦淮河北岸的景象渐渐清晰。第三道战壕里人头攒动,却并非整齐划一的军阵。他看见穿灰布军装的士兵与粗布短打的百姓肩并肩趴在一起,枪管密密麻麻地架在沙袋上,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最前排的士兵还算专业,他们以标准的卧姿射击,每开一枪就拉动枪栓。但后面的人群就五花八门了——有个包着头巾的大妈跪坐着,把汉阳造架在同伴肩上;两个扎麻花辫的少女共用一支步枪,一个装弹一个射击;甚至还有半大孩子,踮着脚才能把枪管搭上战壕边缘。
望远镜向右移动,林彦看见十几个戴圆框眼镜的书生围成一圈。他们中间架着三门迫击炮,却没人会操作。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正对照着泛黄的手册比划,其他人手忙脚乱地调整角度。炮弹箱上坐着个穿学生装的姑娘,正用铅笔在纸上飞快计算着什么。
更远处,几个穿绸缎衣裳的商人模样的男人,正把成箱的子弹分发给衣衫褴褛的苦力。有个拄拐杖的老者颤巍巍地打开怀表,用沙哑的嗓音喊着射击间隔。他身旁的小脚老太太,正用颤抖的手往弹夹里压子弹。
最令人心惊的是战壕后方——上百个没分到武器的百姓,举着铁锹、菜刀、甚至扁担,安静地等待着。
他们中有满脸皱纹的老农,有抱着婴儿的妇人,还有缺了门牙的半大孩子。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河对岸,眼睛里燃烧着同样的怒火。
林彦的视线突然被一个特别的身影吸引。那是个穿蓝布旗袍的年轻女子,正站在弹药箱上举着望远镜。她的左袖空荡荡的,右手指着莫愁湖方向,对身旁的人说着什么。几个戴红袖标的学生立刻沿着战壕奔跑,把她的指示传达给各个射击点。
还有几个军人,他们占据秦淮河北岸的最高处,手里拿着望远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望远镜的镜片上突然溅上一滴血。林彦这才发现自己在哭,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在黄铜镜筒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他看见那些不专业的射击者,那些颤抖的双手,那些生涩的装弹动作——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
他们都不是“本地人”。
他们和自己,和胡连庆,和戴沐云一样。
都来自一百年后。
他们是“玩家”,是“穿越者”,是从一百年后,来到这里,拯救一百年前的同胞们的抗联的同志……
林彦看见,一发炮弹突然在北岸炸开,掀飞了几个身影。
但空缺立刻被补上,一个扎头巾的农妇捡起沾血的步枪,毫不犹豫地接替了牺牲者的位置。她开枪时紧闭双眼,子弹不知飞向何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扣动了扳机。
林彦的望远镜缓缓移动,最终停在战壕最高处的一面旗帜上。那不是军旗,而是一块染血的被单,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保家卫国”。
旗杆是用折断的扁担临时绑成的,在风中吱呀作响,却倔强地挺立着。
他放下望远镜,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但他似乎不觉得疼了……
他刚刚看见秦淮河北岸的阵地里,有十余门迫击炮。
除去不会使用的那些“抗联同志”,战壕里,一定会操作的老兵……但他们没有选择现在立刻炮击。
为什么?
结合那几个站在制高点,用望远镜,观察鬼子阵地的观察手的举措来看。
他们应该是在寻找幸存者。
他们怕波及到还幸存的同胞。
但是在鬼子炮火的轰炸下,这片阵地,除了自己外,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
林彦不自觉的嘿嘿笑了两声。
“战争!”
“不能有不必要的仁慈!”
“现在,就是最好的,开炮的时机。”
林彦的双眼,充斥着血丝。
他试图从蜷缩的状态,舒展身体,但是每舒展一下,他都觉得全身上下的所有皮肤,肌肉,骨骼,都要裂开一般。
但他还是咬着牙,试图从尸堆里站起来。
他忍不住的低声喃喃着!
“向我开炮啊!”
“他娘的,快点向我开炮啊!”
“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