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淼的后颈还残留着张老太掌心的冷意。
三天前她刷到短视频,说城郊有位八十岁的张老太用"古法针灸"帮人减肥,评论区全是"月瘦二十斤""不反弹"的留言。
她盯着镜子里腰腹堆起的游泳圈,咬咬牙请了假,坐了两小时公交到那栋爬满青苔的老楼。
"姑娘,进来。"张老太开了门,枯树皮似的手突然攥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苗淼踉跄着被扯进里屋,霉味混着刺鼻的艾草味直钻鼻腔。
屋子黑黢黢的,唯一的窗户钉着木板,墙面上歪歪扭扭贴着黄符,边角卷翘着,像风干的蛇皮。
正中央摆着张老木床,床沿雕着歪嘴笑的童子,红漆剥落处露出白茬,看着像咧开的牙床。
"脱到肚兜,躺上去。"张老太转身翻木箱,脊背佝偻得像张弓。
苗淼的手指捏着衣角发颤。
空调外机的嗡鸣从窗外渗进来,可她后颈直冒凉气。"阿姨...能不能不脱?
我穿秋衣也行..."
"不行。"张老太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珠泛着青灰,"药饼要贴在穴位上,隔着布没效果。"她掀开块黑布,露出案板上排得整整齐齐的圆饼——颜色发灰,边缘有细密的针孔,凑近能闻见股怪味,像...像放久了的血豆腐。
苗淼胃里直泛酸。
她想起上周体检报告上的"重度脂肪肝",想起相亲对象聊到一半借口上厕所再也没回来,想起同事开玩笑说"淼淼坐公交都得占两个座"。
喉咙里的拒绝滚了几滚,到底咽了下去。
"那...那我脱。"她背过身迅速褪去外套,肚兜下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躺上床的瞬间,床板发出吱呀轻响,像是谁在叹气。
张老太的手搭上她脚踝时,苗淼打了个寒颤。
那哪是老人的手?
冷得像浸过井水的铁块,指节粗得像树根,扣住她脚腕的力道让她想起被猫叼住后颈的老鼠。
"怕啥?"张老太扯过药饼按在她肚脐周围,凉丝丝的触感从皮肤渗进去,"这是我用三十味中药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
苗淼盯着头顶摇晃的灯泡,余光瞥见张老太从木盒里取出银针。
针尖泛着冷光,比她见过的针灸针粗了一圈,尾端系着红绳,绳结处沾着褐色污渍,像干血。
"阿姨...这针..."
"嘘——"张老太的拇指在针身抹过,"扎下去就不疼了。"
第一针扎进足三里时,苗淼疼得倒抽冷气。
可第二针、第三针下去,酸麻感顺着经络往上窜,竟慢慢变成说不出的受用。
她望着张老太俯在她腰间的白发,恍惚觉得那些针不是扎进肉里,倒像是有只温热的手在揉散她腰腹的肥肉。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张老太拔掉最后一根针,"今晚别洗澡,明早称体重。"
苗淼坐起来时,药饼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圈淡青色的印记,像被人用力按过的淤青。
她穿衣服时,张老太背对着她在符纸前烧黄纸,火星子噼啪炸响,飘起来的纸灰沾在她后颈,痒得厉害。
回酒店的路上,晚风灌进领口,苗淼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奇怪,明明被扎了二十多针,此刻竟比做完整套瑜伽还轻松。
她低头看手机,有三条未读消息——是健身教练催她续课,是外卖软件推送的炸鸡优惠券,是闺蜜发来的奶茶店新品图。
她咬咬牙,把这些全划拉进了垃圾桶。
深夜十一点,酒店的空调嗡鸣着。
苗淼关了灯,刚要睡,突然觉得浑身发烫。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水声。
是浴室在漏水?
她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压了块砖。
有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带着点甜津津的腥气。
有手抚过她腰腹,比张老太的针更有力道,却软得像浸了温水的丝绸。
"瘦了。"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沙哑的笑,"再瘦点,再瘦点..."
苗淼想挣扎,可四肢像泡在温泉里,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那双手往下滑,她喉咙里溢出细碎的**,陌生又羞耻。
有湿热的吻落在锁骨,她突然想起张老太的药饼,想起那些像人皮肤的触感——
"啊!"
苗淼猛地惊醒,额头全是冷汗。
床头灯在她手忙脚乱中被撞开,暖黄的光里,她看见自己一丝不挂地蜷在被子里,身下的床单湿了好大一片,带着股黏腻的腥甜。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抓起浴巾裹住身体,指尖发抖。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
浴室的镜子里,她的脸白得不正常,眼尾却泛着不正常的红,像被人亲过。
第二天清晨,苗淼盯着体重秤上的数字,心跳得厉害。
五十八公斤——比昨天轻了三斤!
她捏了捏腰腹,原本松垮的肉似乎紧了些。
昨夜的荒唐梦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张老太说"见效快",果然没骗她。
第三天,她又去了老楼。
张老太的针依然扎得她酸麻,药饼依然凉得像人皮。
可当晚,她又梦到了那个男人。
这次他的脸清晰了些,眉骨高,眼睛亮得像淬了火,吻她的时候,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
第四天,体重五十六公斤。
第五天,五十四公斤。
苗淼开始期待夜晚。
她不再拉严窗帘,不再调暗床头灯。
当那个男人的影子再次笼罩下来时,她甚至轻轻抬起了手,触碰他后颈的碎发。
"再瘦点。"他贴着她耳朵说,"瘦成一道风,我就能永远陪着你。"
镜中的苗淼没注意到,她的左眼皮开始跳个不停。
没注意到,脚腕上的青印子颜色越来越深,像被谁用墨笔描过。
更没注意到,每次从梦中醒来,她的指尖都会多出几道细小红痕,像是被什么尖细的东西抓过。
直到第七天清晨,她摸着平坦的小腹,突然想起张远山说的"见个能治阴契的人"。
可手机里李宝的未接来电闪了又闪,她盯着对话框里的"苗淼你在哪",鬼使神差地按了关机键。
床头柜上,张远山给的黄符静静躺着。
符纸上的朱砂已经褪成淡粉,像被水浸过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