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滴落雪地，冻结成晶的瞬间，乌鸦振翅飞起，左眼竖瞳在风中一闪即灭。陈玄未动，只将骨板从怀中取出，指尖划破掌心，黑血顺着纹路渗入裂痕。地图微颤，残存的七点红光中，北峰、西岭、南沼三处已熄，其余三处依旧黯淡无光，唯有那道贯穿中央的裂痕，缓缓泛出暗红。
他俯身，将骨板平置于雪面，左手按于其上。血脉纹路与符线相触，一股沉闷的震感自地底传来，仿佛有东西在深处呼吸。影像断续浮现：血月高悬，双蛇缠绕的石门缓缓开合，门缝中渗出的光如脉搏跳动，映照出一片荒芜祭坛。地面裂纹呈蛛网状蔓延，中心凹陷处，一道虚影跪伏，双手按地，背后浮现出与暗黑盟图腾一致的双蛇印记。
陈玄收回手，骨板边缘裂纹加深，细微如蛛网。他将其收回怀中，转身走向营地。
“传令。”他声音低沉，“全军向北进发，目标三脉交汇之地。”
营地迅速拆营。联军集结，沉默前行。越往北，天地越静。风停了，雪也不再落下。百里之内，不见飞鸟走兽，连枯枝都无半点摇动。地面逐渐泛黑，泥土干裂，踩上去发出脆响，似踩在焦骨之上。
行至三十里外，一名修士忽然跪倒，七窍渗出黑血。他未出声，身体迅速干瘪，皮肤紧贴骨骼，眨眼间化作一具枯尸。紧接着，又有两人倒下，情形相同。陈玄抬手，厉喝：“止步！以血画符，结守魂阵！”
众人迅速以指划臂，血珠滴落，在周身布下圆形符阵。陈玄蹲下，撕开死者衣领，脖颈处无外伤，但皮下浮现出极细的黑色纹路，如根须般向脑部延伸。他指尖轻触，纹路竟微微蠕动。
“不是死于外力。”他起身，“是魂被抽走了。”
他取出黑血，在地面缓缓绘制。线条扭曲，符文古老，非人族所传。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焦黑的地面泛起微弱波纹，空间扭曲感稍减。这是僵尸族早已失传的“冥途避忌图”，唯有血脉纯正者方可绘制。他不知从何学会，只觉纹路自然浮现于心。
“此地已被污染。”他站起，“门隙已开，阴气倒灌。再往前，每一步都可能丢命。”
无人退缩。联军重新列阵，以守魂阵护持，缓慢推进。陈玄走在最前，黑袍猎猎，掌心纹路隐隐发烫。
祭坛外围出现在地平线上。一座巨大石门立于荒原中央，双蛇缠绕门柱，蛇首相对，口吐信子交织成锁。门缝未开，但缝隙中渗出的红光如血丝般游走，与地脉相连。四周无墙无殿，唯有一圈残破石柱环绕，柱上刻满符文，皆已被腐蚀大半。
陈玄登上附近高崖，取出骨板。裂痕正对石门，红光同步闪烁。他凝视片刻，抬手割开胸口，黑血涌出，滴入骨板中央。
骨板骤然发烫，裂痕中迸出红光。陈玄双目一紧，视野骤变。世界褪去表象，显出真实——石门背后，空间扭曲如漩涡，无数黑丝自门缝溢出，缠绕天地。祭坛深处，幽影虚影跪于门前，双手按地，背后双蛇图腾完全展开，蛇瞳睁开，与门缝中渗出的光同步明灭。他的动作缓慢而精准，每一次按压，都引动地脉震动，门缝微张，红光更盛。
陈玄看见，幽影面前悬浮着九枚血晶，八枚已亮，第九枚黯淡无光。血晶排列成环，正缓缓旋转。每一枚，都对应一处祭坛。八处已激活，仅剩最后一处。
“差一人。”幽影虚影开口，声音不在耳边，而在骨髓深处，“血引九成，需第九人自投。”
陈玄瞳孔收缩。他认得那第九枚血晶的位置——正是他脚下所立之地。
血视持续不过三息，便戛然而止。骨板发出一声脆响，裂纹蔓延至边缘。陈玄踉跄后退，左眼剧痛，一抹血丝自眼角滑落，凝于下眼睑，久久不散。
他低头，耳边响起低语：“九成……差一人……”
他未抬头，只将骨板收回怀中，右手按住左眼。血丝未消，反而微微跳动，似与门缝红光共鸣。
联军已在高崖下建立前哨。陈玄走下，下令：“扎营，封锁四方。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石门。”
一名修士递来战报：“三处残余据点仍无动静，探子回报，内部空无一人。”
陈玄点头，走向临时营帐。灵月仍在昏迷，额上布条未换，但那道竖瞳纹路已不再发烫。他以掌心覆其心口，黑血缓缓渗入，探其经脉。无异常，魂识稳固。
无常子魂体悬于帐角，残痕未愈，气息微弱。他睁眼，低声道：“你看见了？”
“幽影在祭坛。”陈玄收回手，“仪式最后一环，已在准备。”
“他等的就是现在。”
“我知道。”陈玄望向帐外，“他等我们来，也等我们退。只要有人踏入祭坛范围，第九枚血晶就会亮。”
“那你打算？”
“我去。”陈玄起身，“但不是现在。”
他走出营帐，立于高崖边缘。石门红光微闪，如呼吸般规律。他取出残皮地图，与骨板对照。七点位置一致，被划去的北谷，正是他们摧毁的第一处祭坛。其余三处残余据点，位置偏离三脉主线，毫无意义。
“不是据点。”他低声，“是诱饵。”
他将残皮收入怀中，望向石门。风未起，雪未落，天地静得可怕。
一名修士快步走来，递上一柄佩剑：“这是第三名阵亡修士的兵器，死前紧握不放。”
陈玄接过。剑身已腐，剑柄却完好。他拂去灰尘，剑柄末端刻着一个极小的“幽”字，隐于纹路之间。
他未语，将剑递回。
夜渐深。联军轮值守夜，守魂阵持续运转。陈玄独坐崖边，取出骨板。裂痕更深，边缘已有碎屑剥落。他以黑血涂抹，试图修复，血珠刚触板面，便被吸尽，裂痕反而扩张一分。
他闭眼，左眼血丝微动。
耳边低语再起：“九成……差一人……”
他睁眼，望向石门。
门缝红光，与他心跳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