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焦土掠过北谷残垣，陈玄站在废墟中央，骨板紧贴掌心。那一点红光仍在跳动，频率与他脉搏趋近同步。他未回头，只将黑袍裹紧昏迷的灵月，抬步走向临时扎起的营地。
帐篷内，火盆微燃。无常子魂体悬于半空，残痕未愈。几名联军首领立于帐外，低声商议。陈玄走入，骨板在案上摊开，背面地图浮现三处新红点，光晕明灭不定。
“信号不稳。”一名修士皱眉，“像是被什么压着。”
陈玄指尖划破手腕，黑血滴落骨板。血珠渗入纹路，红光骤然凝实，三点位置清晰显现——西岭断崖、南沼泥窟、北峰冰窟。三地皆为暗黑盟旧据，曾是传讯中转枢纽。
“分兵。”陈玄开口，“西、南、北三路并进，破其联络网。”
无人质疑。他曾以一己之力破毒阵、救囚者，如今骨板在手，如执敌喉。三队人马即刻整装，陈玄选北峰，亲自带队。
临行前，他俯身查看灵月。她额上布条已换，但那道竖瞳纹路仍隐现皮下，触之微烫。她呼吸平稳，却始终未醒。陈玄收回手，转身出帐。
北峰路险，雪线之上终年封冻。队伍行至半山，风势骤强。骨板再度发烫，红光闪烁，似有干扰自峰顶压下。陈玄停下，以黑血重注骨板，血脉共鸣震开阻隔，定位锁定——据点藏于冰层之下，入口在断崖背阴处。
“守在这里。”他对随行修士道，“我去。”
冰窟通道狭窄，壁面凝霜。陈玄贴壁潜行，耳听无息，脚下却感微震——机关未停。他取出一枚从俘虏身上搜得的黑玉符，以黑血涂抹表面，缓缓按向墙角凹槽。
咔。
机关应声开启，蓝光流转。他低头穿过，进入地底中枢。室内阵枢复杂，六根铜管连接地脉，正缓慢抽取阴气。若不拆解，一旦引爆，整座山体将塌陷，波及山下村落。
他蹲下，指节划开阵枢外壳。内部符线交错，核心处嵌着一枚玉简。他取出，只见其上刻着八字：“血引九成，门将启”。
字迹未落，通道外传来脚步声。两名守卫持刃而入，见他立于阵心，脸色骤变。
陈玄未动。黑血自指尖渗出，顺地缝蔓延，悄然缠上二人足踝。下一瞬，血丝暴起，如藤绞喉。两人未及呼喊，头颅已歪，倒地无声。
他将玉简收入怀中，继续拆解阵枢。铜管一根根断裂，阴气外泄，在空中凝成灰雾。他以黑血封住最后一道节点，阵枢熄灭。
退出冰窟时，天色已暗。他在林间发现数具尸体，皆穿黑袍，脖颈有细孔，深不见底。伤口边缘焦黑，似被极寒之物贯穿。他蹲下查验，其中一人手中紧攥半片令符，纹路与北谷所获一致。
“不是外敌所杀。”他起身，望向营地方向。
西岭、南沼两路捷报几乎同时传来。
西岭据点已被焚毁，守卫全灭，传讯阵彻底损毁。南沼泥窟更为诡异——据点空无一人，只余地底阵法自转，似被远程操控。联军强行破阵，方知其早已失效，仅剩残余能量维持运转。
陈玄听完汇报，未喜。
“太干净了。”他说。
无常子飘至帐前，魂体微颤。他刚自南沼归来，气息不稳。
“我巡过战场。”他声音低哑，“南边废墟里，有哭声。”
“人？”
“不是。”无常子摇头，“也不是鬼。像是从地底传来，断断续续，听着……像在笑。”
陈玄沉默。他取出骨板，背面地图上，三处红点已熄。三十七处据点，三十四处覆灭，剩余三处毫无反应。
“指挥断了。”他说。
帐外风起，吹熄火盆。黑暗中，骨板忽又发烫。陈玄低头，只见背面浮现出一道极淡裂痕，自上而下，贯穿地图中央。
他指尖抚过裂痕，未动声色。
入夜，他独坐帐外。灵月仍昏睡，呼吸渐稳。无常子守在她身旁，魂光微弱。陈玄取出玉简，再次凝视那八字——“血引九成，门将启”。
九成。
还差一成。
他抬头望北。风从山脊掠过，吹动残旗。那图腾已模糊，双蛇缠门，门缝似开。
一名俘虏被押至帐前，绳索捆身，嘴角带血。他是南沼据点最后一名活口，被擒时正欲自尽。
“谁在指挥？”陈玄问。
俘虏抬头，眼神涣散。“没有指挥……”他喃喃，“教主……早就不在了。”
“什么意思？”
“你们杀的……都是影子。”他忽然咧嘴，笑得扭曲，“他走了……去开门的地方……等你们不来，等你们全来……都一样。”
陈玄盯着他。
俘虏喉头一哽，脖颈青筋突起，眼白翻上。他张口，一截漆黑舌头缓缓伸出，滴落粘液。陈玄抬脚，踩断其头颅。
骨板在怀中剧烈发烫。
他未动。片刻后，温度渐退。裂痕依旧，但未加深。
他起身，走向灵月。
她额上纹路已暗，呼吸平稳。他以掌心覆其心口，黑血缓缓渗入，探其经脉。无异常，魂识稳固。
“她快醒了。”无常子说。
陈玄点头，转身出帐。
营地外，联军正在清点战利品。一名修士递来一枚残印，刻着暗黑盟徽记，边缘烧焦。
“从西岭搜到的。”他说，“还有这个。”
是一卷残皮，上绘路线图，标注七处红点，其中一处被划去。
陈玄接过，对照骨板背面地图。七点位置一致。被划去的那处，正是北谷。
“他们知道我们在毁祭坛。”他说。
修士问：“接下来去哪？”
陈玄将残皮收入怀中，望向北方。
“剩下的三处据点，为何不动？”
“或许……已无可用之人。”
“或许。”他低声，“是他在等。”
等他们去。
等他们走远。
他转身，走向营地。脚步未停。
一只乌鸦落在旗杆残端，歪头看他。它左眼瞳孔，竖如针线。
陈玄抬手，黑血自指尖滴落，砸在雪地上，瞬间冻结成黑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