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他们亦在场,每次听见许泽吟出这种足以流传后世的佳句,都会觉得暴殄天物。
许泽的诗句,就胜在优美、有力、极有深度,可是缺点也很明显,深度不知道怎么来的。
有些诗句、诗赋不只是本身华丽,而且和做出此句的背景也有关系,譬如曹丞相的嵩里行,乃是见得民不聊生、因战流离,方才有感而发。
是以有悲悯之力,更显厚重。
而许泽无论是鱼龙舞、将进酒、还是今日的这一句男儿当自强,都随口而说,没什么背景,听起来就差了点什么。
郭嘉和戏志才两人商讨了很久。
一直在思索到底差什么。
最后一致得出了结论:差经历。
“实不相瞒,我就有这种经历,像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种佳句,就该愚兄去说,”戏志才压住了郭嘉的手腕,语重心长的说起了过往:“想当年——”
“打住,”郭嘉拍开了他的手,总觉得污遭邋遢的,皱着眉头擦了擦手腕,方才嫌弃的道:“你千金散尽之后,是先借,后面才复来的。”
“若非出仕到兖州,现在可能被人打死在村里了。”
戏志才那时就已是老赖了,十里八乡谁人不知他的德性,要不是遇上唯才是举的曹公,能被任用才有鬼了。
“这句诗最适合许子泓,”郭嘉毫不客气的评价道:“只有他,散千金与百姓同庆,又有才能将钱财再赚回来。”
“那今日这句适合戏某,”戏志才仰面朝天,深深一叹:“其实,当年荒唐事,并非我所愿,乃是见世道失常、苍天无言,大汉奸佞当道令民不聊生,吾报国无门,方才自暴自弃。”
“历经沧桑、出走多年,如今方才得出此等感悟,说出这一句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啊。”
“多喝点。”
郭嘉推了酒到戏志才面前,面色冷淡且嫌弃。
整个大汉能如此淡然说出这种话的,也就只有你戏志才了,连许子泓说到一半都要绷不住笑,他没这种信念。
两人相互骂骂咧咧许久,许泽和吕布说完了事,将人召集到了一起,盘算起了此次所得。
“此楼取名醉仙楼,我在扬州还会开一家,许都醉仙楼有卫臻、吕温侯、翼德兄长、志才兄长入股,每年赚取皆分红利。”
许泽自信的笑道:“月桂楼阁吃不到的扬州水产,东海鱼鲜,那就去醉仙楼吃。”
“醉仙楼的肉都自翼德兄长采买,酒可自阿韦的酒坊,头几年大家必须尽心尽力,任用贤才,督管自己的事。”
“如有难处,一起解决。每年我会回来三次,每一次都会召开商议,不要错过。”
“许某预计,此楼可赚的钱,不比月桂楼阁差,夕阳落下醉仙楼,仙醉东出摘月桂。”
如此便可实现吃饭喝酒按摩听曲,一条龙!
待到来年若是能在外寻到温汤,再搞个温泉浴场,大汉的日子也会美好起来。
“好!”
“听你的!都听你的!”
“扶汉不是打打杀杀,是一起富贵,”有人憨厚的笑了起来。
以前家里有钱有赏赐,都不知道怎么花,想置办的家业,无非就是买田买地买宅邸,现在跟着许子泓行商贸之事,真能赚很多。
而且全都是未来走在人前的行当。
……
许泽在自己的山地、猎场、马场来回驻留,待了差不多数日。
接到了陆议一封求助的快骑书信,只是骑兵在汝南时因为道路不通停滞了几天,到今日方才送达。
“上缭竟这么乱。”
许泽往年未曾去管过上缭宗帅,其中势力较为复杂,除却外来聚集的人,还有本地盘踞三代的各族,其中以彭氏最重,有数万人。
去年时,许泽曾经见过那宗帅彭捷,五十多岁,人高马大、喜穿皮甲,是个赤面虬髯的粗野模样,身上也有一股子枭雄气质。
许泽在的时候,他们还是很听话的,缴纳的钱粮分文不少,掌控的水道全数开放。
只是自己不在,就不一样了。
贾诩看完之后当即道:“老朽猜测,是孙策当时放出的传言,有人信了。”
孙策为了留下许泽,曾经放言以许泽北调则遣军攻伐合肥。
他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真想留下许泽,打归打骂归骂,孙策觉得许泽这个州牧真的很对脾气。
二是争权,若是许泽真的调回京师,那么下一任扬州牧要么是孙策,要么就归还许泽占去的诸多权益。
孙策时至今日仍然觉得自己雄踞江东,除却许子泓之外,他不接受任何人治扬州。
因为输给一个许子泓就够了,不需要有第二个。
是以那件事闹得很大,有些人会轻信,也就不为过了。
“彭氏和阿策之前没有往来吗?”许泽回头问道,郭嘉直接摊手:“你扬州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校事府还能把手伸到江南去不成,但他转念思索片刻,又凝目道:“但是,孙策曾杀严白虎,这个严白虎,早年便是吴郡强族,此后余部散为各地宗贼。”
“说不定,彭氏是有所勾结的,只是天下事多为利故,此次征兵也不外乎是利字而已,”郭嘉起身,背手分析,当即论断道:“郭某敢肯定,定然是有何事起了利益纷争,方才会导致冲突。”
“当时只征夫而不征兵的时候,尚且相安无事,为何一征兵就出乱子了呢?”
许泽和贾诩同时点头,这时,身后的诸葛亮笑着拱手道:“老师,彭氏在豫章一带囤资聚众,家族盛大,如今扬州要推行银币之略,会令他们家族对上缭失去实际掌控。”
对!
许泽忽然灵光一闪,思路登时通达,这上缭本来就是依靠实物来掌控民众的地方,若是银币推行,彭氏等于失去了原本的地位。
所以他们这般阳奉阴违,实际上是在拖延征兵之事,而后等许泽回来,坐地起价,要一个不错的地位,至少要得到一点承诺。
想来应该是这样的,否则也不至于要如此为难。
“那就好办了,”许泽思索良久,决定提前回去,但是贾诩止住了他,劝说道:“伯言之才,君侯与老朽自都清楚,可是却一直没有独自行事的战绩。”
“不如趁此机会,磨练一番,实在不行,回一封书信给哨骑,让陆议去找司马懿问策,都是年轻人,那司马懿心会狠许多。”
贾诩看得出人心,陆议现在就差一个狠,他对敌人不狠,对自己也不狠,所以青虎骑那一帮年轻后生虽然和他关系很好,却都有不服。
当然了,之前陆议对自己从来都是老头老头的叫,非常的不尊重。
老夫也必须好好敲打一番,贾诩心想。
也好叫这孩子知道,贾老头不是谁都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