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荀两人分别后,黄门郎便有得忙了,黄门郎又称给事黄门侍郎,六百石,近侍陛下左右,大多是由世家子弟担任。
故此也成为世家的眼线,虽然城中的士族不能做什么,但是知情权还是很想要,否则在朝堂上等于瞎子聋子。
对此曹操也很少彻底镇压,他知道黄门从中传消息,可如今的侍中赵温已是自己的人。
就让他们有喘息的空间,不去杜绝耳目之事,是以方才宫中相论的消息,在当天夜里就传到了各公卿的耳中。
赵戬、韩融等在家中各自得到了消息,马上派人去告知了各自依附家族的耳目,将消息传去河东、扶风等地,让当地的商贾做好准备,不入商会。
两人亦是马上下定了决心,绝不会答应商会建立之事,毕竟稍加思量,就明白满朝文武大多数人都不会同意此事。
但是为了妥当,两人还是约杨彪去了月桂楼阁,在最隐秘的三层楼阁上,一边假意赏玩舞蹈,一边深夜详谈。
“老夫倒是想,不过这事,难办……”
杨彪喝了一口酒,咂摸着味,仔细思量,旋即放杯摇头。
“为何呢?”
韩融、赵戬两人同时问道。
韩融富态,赵戬壮实,眨着眼不知何意。
杨彪还打算再继续卖关子,被赵戬直接抓住了手腕:“哎呀,杨公快说,别吊胃口,否则今日某不请客了!”
“是啊,快快说来,如何难办?”
杨彪咋舌道:“二位难道不见崔琰、司马防之事乎?”
“这……”
两人同时后仰,恍然大悟,说得对啊!
崔琰殿前顶撞了许泽,是以被许泽造大势联姻,再不愿也只能吞下这黄连,气得崔琰在家里大病一场,郁郁寡欢,每日还要强颜欢笑,看得人心疼。
司马公就更不必说了,惨得……不忍讨论。
“若是我们三个当着陛下、丞相的面,让许子泓下不来台,如何是好?”
韩融、赵戬对视一眼,皆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那这件事就难了,以许子泓那小心眼的脾气,肯定会变着法的整治他们,此奏疏被否,年关之后他也不能停留,只能回扬州去。
但是,年终或者明年的年关还会回来。
明年的扬州商税至少是今年的三倍,安置百姓的政绩、粮草的收成,以及各业的兴旺,都足以让许泽成为众星捧月的州牧。
陛下、丞相肯定会大赏。
那么,这个祸水回来之后,若是崔琰、司马防不得罪他,那他会整谁呢?好难猜啊。
三人都不说话了。
各自在位置上默默地喝酒。
良久之后,还是杨彪轻嘬一口后,淡淡的道:“老夫倒是还好,修儿在许子泓手下,还能立功来美言几句,免除祸端,但是二位……”
“特别是韩少府,”杨彪指了指韩融:“他盯着你的少府财资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明年可是要算上冀州收成的,那就是六州之税,入少府不知几何,许泽要是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韩融未必撑得住,肯定要给他签很多款项。
“唉……”
“这,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也不知啊,得罪了许子泓,还不如同意呢,毕竟设立了商盟,也未必会损失,只是交一份利给汉廷,你我皆是汉臣,交利于朝廷又如何呢?”
“再想想……”
三个老头情绪低落,唉声叹气,看舞也没了心情,又喝了几口酒之后,无心在楼阁过夜,也就各自回去了。
……
等杨彪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许泽正带着一个青壮年年岁的瘦高男子在家门口等候,他连忙迎上去行礼,躬身道:“许扬州。”
许泽还一礼:“杨公。”
接着向一旁介绍道:“这位是卫公振。”
“哦,卫君颇有乃父之风。”
“请进府中一叙。”
几人到偏院坐下,杨彪设茶款待,与许泽相互寒暄了一番,上次许泽回来给他的那一枚符令,出入楼阁三层不需付钱,乃是楼阁贵宾。
月桂楼阁内的扬州美味,南方美酒,皆可随意享用,简直尊贵不已,杨彪用这符令设宴款待韩融、赵戬,已经折现了好多钱了。
说起来杨彪还有些亏欠,都不知道如何感谢许泽呢。
几人聊着聊着,便说起了设立商会之事。
杨彪直接苦笑道:“君侯,这是在和世家抢钱,此话虽俗,但理却如此,想来君侯肯定知道,若强行设立,定然没有好结果。”
“各家若是阳奉阴违,不奉商会之令,则一年之内商旅生乱,暗中交锋,最终遭难的还是百姓呀。”
许泽闻言亦是附和道:“我又何尝不知呢?”
“可是,如今大汉初定,有些事需要有人来尝试,本州牧也不过是尝试一番罢了,若是失败了,来年会退而求其次,只求在扬州先设立江南商会,由此试行。”
听见许泽这么说,杨彪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许泽也是有两手准备的人。
这样一来,就算是过几日朝议被否决奏疏,也不会过于记恨了,那得救了呀!
许君侯还是个厚道人呐,知晓给大家都留一条后路。
“只是杨公,有件事,还请相助。”
许泽和卫臻对视了一眼,卫臻道:“父亲当初亦为了扶汉舍了性命,而今在下虽想入仕尽力,却有家业不能抛舍,只能以此招领商会之首,造福一方,还请世伯一定相助。”
杨彪此刻心情轻松了不少,点头道:“二位说来便是。”
“杨公,”许泽微笑而视:“过几日朝议,此事会由台阁提及,到时不会当堂商议,而是暗中投议,诸位以纸张写下可与否,交由常侍来总计,成与不成,便看多数在哪一方了。”
“这个办法好啊!”
杨彪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若是以往他肯定不愿意,自然是要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方才能显得出各人才学、气魄。
但是现在不同往日了,现在会被许子泓记恨,对自己家宅不好,这种暗中投票的形式,反倒能够保护这些老臣。
这么好的办法,肯定是荀文若想出来的。
“好办法,”杨彪再次赞叹了一声。
许泽笑道:“此事其实在下估计,各家都不会同意的,许某问过许多旧识,包括文若、奉孝在内,他们都持意反对,不肯设商会为仕,但因设计利益过广,恐怕宗亲都不会站许某身后。”
“嗯,君侯还是看得通透啊。”
“所以,还请杨公给许某一点薄面,投许某一票可否?杨公这一票不会影响大局,但却不至于让许某好无颜面呐。”
杨彪闻言一愣,仔细思索了许久,点头道:“若如此,老夫给君侯这个面子。”
反正也不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