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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的徒弟,为师怕丢人

    翌日午时,春日的暖阳悬在半空,将长安的街道晒得暖洋洋的。

    尚书省旁的贡院门外,却早已挤满了各式马车,车旁的仆役们踮着脚往贡院门口望,时不时交头接耳,都是来接参加春闱的士子回家的。

    温禾坐在自己那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里,掀着车帘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熟悉的感觉。

    前世高考结束时,学校门口也是这样,家长们挤在路边,手里拿着水和零食,盼着自家孩子出来。

    不过他当时从学校门口出来后是直接走的。

    因为没有人在那里等着他。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这念头压下去,拿起书继续看着,耐心等待着。

    “吱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贡院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先是几个穿着官服的考官走出来。

    随后,一群士子拖着疲惫的脚步,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他们大多面色蜡黄,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头发散乱,衣袍上还沾着墨渍和灰尘,活像一群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人,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文雅模样。

    温禾看得清楚,那些出身高门的士子,更是狼狈得厉害。

    他们平日里锦衣玉食,住的是精致宅院,睡的是软枕锦被,如今在贡院里待了三天,只能啃干硬的麦饼,喝着带着土味的井水,连睡觉都只能蜷缩在临时搭的木榻上,哪里受得住这份罪?

    有个穿着丝绸长衫的士子刚走出大门,就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身边的仆役扶住,嘴里还喃喃着“再也不考了”,然后就被来接他们的父母打了一顿,引得周围人一阵低笑。

    “小郎君,您之前也去贡院试过那木榻,说硬得硌骨头,根本睡不着。”

    一旁的齐三想起之前的事,忍不住说道。

    “这些士子要在里面待三天,还要写策论、作经义,确实够累的。”

    温禾点了点头。

    他之前为了体验士子们的处境,特意去贡院的号房待过半天,那木榻不过是几块木板拼起来的,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躺上去能清晰地感觉到木板的纹路,别说睡安稳,就是坐久了都觉得腰酸背痛。

    更别说这三天里,士子们要在狭小的号房里吃喝拉撒,连洗漱都只能用少量的水,能坚持下来,已是不易。

    就在这时,齐三忽然指着人群前方,说道:“小郎君,孟周他们三人出来了!”

    温禾抬眸望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孟周背着一个布包,走在最前面,脚步有些虚浮。

    赵磊跟在他身边,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吴生走在最后,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也藏着一丝期待。

    三人正站在门口,和几个相熟的士子说着话,大概是在讨论考题,可没说几句,就因为实在太累,各自拱手道别,准备离开。

    温禾放下手中的书,对齐三道:“你去把他们叫过来,让他们上马车。”

    “哎!”

    齐三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对着三人说了几句。

    孟周三人闻言,立刻朝着马车的方向看来,看到温禾后,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喜色,连忙快步走过来。

    虽然疲惫不堪,三人还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到马车旁,躬身行礼:“学生见过先生。”

    “都上车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温禾掀开帘子,示意他们上来。

    三人恭敬地应了声“是”,依次钻进马车。

    马车里空间不算大,三人挤在一起,却依旧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温禾看着他们眼底的青黑,还有微微颤抖的手指,心里有些不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车夫启程,往温府的方向去。

    马车缓缓驶动,车厢里一片安静。

    大概是实在撑不住了,没过多久,温禾就听到身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他侧头一看,只见赵磊头靠着车厢壁,眼睛已经闭上了,眉头还微微皱着。

    孟周也靠在赵磊身边,头一点一点的,显然也快睡着了。

    只有吴生还强撑着,可眼皮也在不停打架,手里的纸笔都差点掉在地上。

    温禾看着他们疲惫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示意车夫把车速放慢些,尽量平稳些,免得吵醒他们。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就到了温府门口。

    齐三刚要下车去叫三人,温禾却用眼神制止了他,低声道。

    “别叫了,让他们睡吧,你去府里叫几个身强体壮的仆役来,把他们三人轻轻抱到后院的院子里,让他们好好休息,别惊动其他人。”

    “是,小郎君。”

    齐三应下,轻手轻脚地走进府里。没过多久,几个仆役跟着齐三走出来,小心翼翼地钻进马车,将孟周三人一个个抱下来。

    三人睡得很沉,被抱起来时也只是哼唧了两声,没有醒来。

    温禾则下了马车,站在府门口,看着仆役们把三人抱进后院,才松了口气。

    “阿兄!”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叫声传来。

    温禾转头看去,只见温柔带着李泰、李恪、李佑三小只,从府里跑了出来。

    “阿兄,刚才那些人是谁呀?怎么被抱进去了?”

    温柔跑到温禾身边,仰着小脸问道,眼睛里满是疑惑。

    “是孟周他们,参加春闱累坏了,睡着了,所以让仆役们抱进去休息。”

    温禾笑着摸了摸温柔的头,又看向李泰三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这是要出门?”

    李泰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笑着说道。

    “温先生,是阿娘让我们入宫去。”

    “入宫?”

    温禾挑了挑眉,随即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几分困倦。

    他昨晚为了琢磨热气球的支架设计,睡得很晚,现在也有些累了,对入宫实在没什么兴致。

    不过他还是叮嘱温柔。

    “入宫后要乖,别调皮,宫里规矩多,别给皇后添麻烦。”

    “知道啦!”

    温柔嘻嘻笑着,对着温禾吐了吐舌头。

    “小柔才不会调皮呢!”

    说罢,便拉着李恪的手说道:“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阿兄快回去睡觉吧。”

    “咳咳,那个,手放开。”温禾突然蹙起眉头。

    李恪身体僵硬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温柔微微嘟着嘴。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小丫头,走就走,拉着别人干嘛,以后别乱拉别的男孩的手,他们仨也不行,知道吗?”

    看着温禾就像是一个老妈子一样念叨着。

    温柔好想把自己的耳朵捂上。

    “知道了知道了,阿兄不要再念拉,我们走啦。”

    小丫头有些不耐烦了,快步的朝着外头走去。

    李泰和李佑意味深长的朝着李恪看了一眼。

    后者面色平平,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向着温禾行了礼。

    “先生再见!”

    温禾摆了摆手。

    “去吧,路上小心。”

    看着温柔和李泰、李恪、李佑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口,温禾才转身走进府里。

    他忽然觉得浑身乏力,连站着都有些发晃,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只想回房补个安稳觉。

    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一个噩梦。

    温柔嫁人了。

    梦里那个小黄毛,好像也很眼熟。

    只是看不清楚。

    等他要去看清是谁的时候,他突然醒了。

    “呼……原来是梦。”

    温禾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照得地面亮堂堂的,显然已经睡了两个多时辰。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起梦里温柔出嫁的场景,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好端端的,会梦到小柔出嫁?我这操心的模样,倒像是个围着妹妹转的老妈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缓了好一会儿,梦里的压抑感才渐渐散去。温禾掀开被子下床,刚推开房门,守在门口的侍女和阿冬便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小郎君醒了?可要传些吃食过来?厨房炖了您爱吃的肉羹,还热着呢。”

    温禾摆了摆手,先问起孟周三人的情况。

    “阿冬,孟周、赵磊、吴生他们三个怎么样了?醒了吗?”

    “回小郎君,他们三个半个时辰前就醒了。”

    阿冬笑着回话。

    “管家特意让人给他们备了清淡的粥菜和几样爽口小菜,三人吃得不少,只是说还是觉得累,又回房歇着了,估摸着得睡到傍晚才能醒透。”

    “嗯,让他们好好歇着,别去打扰。”

    温禾点头,又细细叮嘱道。

    “若是他们醒了,让厨房多炖些滋补的汤品,给他们补补身子,春闱这三天,他们怕是没吃好也没睡好。”

    “是,奴婢记住了,这就去跟管家说。”

    阿冬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温禾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春日的微风拂过,带着几分暖意,吹散了残余的困意。

    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便朝着外头走去。

    “去叫齐三过来,调五个玄甲卫随行,随我去一趟工部。”

    半个时辰后,温禾的马车便驶离了温府,往工部方向而去。

    此时已近申时,长安街上依旧热闹非凡,商贩的叫卖声、车马的轱辘声、行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繁华景象。

    可一靠近工部衙署,气氛便明显不同。

    门口来来往往的全是穿着粗布工装的工匠,还有抱着图纸、文书快步奔走的小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焦急,脚步匆匆,连停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如今六部里,怕是就属工部最忙了。”

    温禾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面忙碌的景象,心里也有些感慨。

    工部看似只管“营造”,实则关乎国计民生。

    小到百姓的农具、房屋,大到朝廷的军械、水利,哪一样都离不开工部的操持。

    阎立德身为工部尚书,每日要处理的事务更是堆积如山,能抽出时间帮自己筹备造热气球的工匠和材料,已是格外费心。

    马车很快停在了工部衙署门口,看门的小厮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温禾的马车,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迎了上来,躬身行礼。

    “小人见过高阳县子!”

    温禾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衣袍,点头问道。

    “阎尚书此刻在衙署内吗?”

    小厮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连忙回话。

    “回县子,阎尚书正在正堂会客呢,客人是代国公。听说代国公是为了前线军务来的,已经在里面谈了快一个时辰了,您看这样行不行?小人先引您去偏堂歇歇,奉上热茶,等阎尚书送了客,再请您过去?”

    温禾刚想点头应下,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字。

    “嘉颖?”

    温禾愣了一下,转身望去,只见正堂门口,阎立德正陪着一位身着淡蓝色圆领袍的老者走出来。

    那老者约莫六十岁上下,须发虽已花白,却精神矍铄,身姿挺拔如松,即便穿着常服,也难掩一身久经沙场的威严,不是李靖是谁?

    “原来是代国公!”

    温禾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

    “下官见过代国公。”

    李靖走上前,伸手扶起温禾,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倒是许久未见了。”

    “嘉颖啊,你今日怎么又来了?”一旁的阎立德笑着问道。

    温禾讪讪,半开玩笑地说道。

    “立德兄这话说的,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来工部看看你?还是说,立德兄不欢迎我?”

    阎立德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

    “你啊,就会贫嘴,你平日里若是没事,便是某亲自请你过来,你都未必肯来,如今连续两日都往工部跑,定然是有急事,别跟我绕圈子,快说吧。”

    温禾见阎立德戳破了自己的心思,也不再打趣,收起笑容,正色说道。

    “确实是有急事,昨日我从东宫出来后,和虞公……也就是虞左庶子打了个赌,需要尽快把之前跟你说的‘器物’造出来,所以今日来,是想跟你敲定工匠和材料的具体事宜,看看能不能尽快把人和东西送到我城外的宅子里。”

    他没细说要造的是热气球,也没提赌约的具体内容,只含糊带过了“器物”二字。

    阎立德何等精明,闻言便明白了大半,当即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那确实得抓紧,你放心,工匠和材料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明日一早你派人来即可。”

    温禾闻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安,连忙问道。

    “立德兄,你把这么多手艺好的工匠调给我,工部这边会不会人手不够?毕竟现在工部又要赶制军械,又要管水利,本就忙得不可开交,若是因为我这边抽调了工匠,耽误了正事,那可就不好了。”

    “你倒是有心了,还惦记着工部的人手。”

    阎立德笑着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一旁的李靖。

    “不过你放心,如今工部倒是不缺人了,这还得多亏了代国公。”

    温禾闻言,好奇地看向李靖,眼里满是疑惑。

    阎立德见状,笑着解释道:“今日早朝时,我跟陛下提了一嘴工部工匠紧缺的事,说既要赶制军械,又要应对水利,人手实在周转不开,代国公听到后,便向陛下建议,从军中招募那些懂手艺的士兵,不少士兵在入伍前就是工匠,会打铁、木工、织布的不在少数,让他们暂时借调给工部,等忙完这阵子再回军中。”

    “陛下当即就同意了,还下了旨让兵部配合,这不,才一个上午的功夫,兵部就送来了名册,足足有三百多人,都是懂手艺的巧匠,工部的人手一下子就充裕起来了,调给你十几个人,根本不碍事。”

    温禾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转向李靖,躬身道谢:“原来如此,多谢代国公为工部解围,也多谢代国公成全,若非如此,我这边也没法顺利抽调工匠。”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李靖笑着扶起他,话锋一转,眼里多了几分好奇。

    “说起来,昨日你和虞世南打赌的事,如今朝堂上已经传开了,不少人都在议论,说你要造一样能‘惊世骇俗’的器物,可没人知道你到底要造什么,老夫也好奇得很,你不妨跟老夫说说,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你跟虞世南赌上一把?”

    温禾闻言,心里先是一愣。

    他以为自己和虞世南的赌约只是私下约定,没想到竟然传遍了朝堂。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诧异,按说虞世南性子严谨,若是知道赌约传开,定然会解释清楚,可如今众人只知赌约,不知他要造什么,显然是虞世南刻意隐瞒了。

    他沉吟片刻,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

    虞世南定是觉得,自己未必能造出热气球,若是现在把“造飞天器物”的事说出去,日后自己造不出来,不仅会被朝堂众人嘲笑,还可能因此被弹劾。

    虞世南虽与自己有赌约,却不愿见自己落得那般下场,所以才故意隐瞒了赌约的具体内容,只让人知道二人打赌,却不说赌的是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温禾心里不禁对虞世南多了几分好感。

    这小老儿看着古板,但人品确实不错。

    他看着李靖好奇的眼神,又看了看阎立德探究的目光,有些为难地说道、

    “代国公,立德兄,不是我不愿说,实在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造出来。这器物的原理虽不复杂,可从未有人造过,中间若是出了差错,怕是就成了笑话。我想着等造出来再说,若是现在说了,最后却没成,反倒让二位失望。”

    李靖见他说得坦诚,也不勉强,笑着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老夫也不问了。不过老夫相信你的本事,你既然敢跟虞世南打赌,定是有几分把握的。老夫等着,到时候你定然会给老夫,给满朝文武一个大大的惊喜。”

    温禾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

    这时,阎立德看了看天色,对李靖说道:“代国公,咱们刚才商议的事,还有些没敲定,不如咱们再回正堂细说?”

    李靖点头应下,转头对温禾道、

    “嘉颖,老夫和阎尚书还有公务要谈,就不陪你多聊了。你那边若是遇到什么难处,或是需要帮忙,尽管来找老夫。”

    “多谢代国公。”温禾躬身道谢。随后,温禾又跟阎立德道别,便带着齐三和玄甲卫转身离开。

    翌日天刚蒙蒙亮,温禾便起身洗漱,随后叫来张文啸。

    温禾将接收工部工匠和材料的事托付给他。

    接下来的几日,他几乎都泡在长安外的宅子里。

    白天和工匠们一起琢磨热气球的图纸,指导木匠拼接木筐支架,和织锦女工商议如何将蜀锦缝制成严密不漏气的气囊。

    晚上则在灯下修改设计,计算气囊的承重和热气的用量,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即便再忙,温禾也会抽出时间回长安一趟。一来是怕温柔惦记,那小丫头自小跟他亲近,若是一连几日见不到他,定会撅着嘴闹脾气。

    二来也是要看看孟周三人的情况,春闱刚结束,三人还在等发榜,温禾怕他们心里焦虑,回去也好安抚几句。

    每次回温府,温柔都会扑上来拉住他的袖子,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温禾总是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只说是在忙公务,等忙完了就带她去城外玩,惹得温柔满心期待。

    就在温禾忙着造热气球的时候,长安城内,春闱发榜前的氛围却越来越紧张。

    最忙的人,除了负责统筹阅卷的马周,便是李世民了。

    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开科取士,关乎大唐招揽人才的名声,也关乎朝堂未来的人才储备,由不得他不重视。

    进士科、秀才科和明经科的答卷,他都要亲自过目,有时甚至会熬夜批阅,连饭都顾不上吃。

    这日深夜,太极殿的暖阁里依旧灯火通明。

    李世民坐在案前,面前堆着厚厚的答卷,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低头看向高月刚端上来的夜宵。

    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旁边还放着两碟小菜。

    “今日怎么又是羊汤?”

    李世民不由蹙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他虽喜欢吃羊肉,可这几天顿顿都有羊肉,从羊排到羊汤,换着花样来,再好的东西也有些腻了,更何况羊肉在此时算得上珍贵食材,这般天天吃,实在太过奢侈。

    高月连忙上前解释,语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

    “陛下,今日高阳县子那边又摔死了两只羊,他自己留了一只给工匠们补身子,另一只便让人送入宫来了。”

    “这竖子……”

    李世民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朕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造飞天的工具,还是开了个屠宰场,自从他开始折腾那东西,宫里就没缺过羊肉,下次朕倒要问问他,到底还摔死了多少只羊。”

    话虽这么说,李世民心里却没半分责怪,反倒有些好奇温禾的进度。

    他端起羊汤喝了几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几分疲惫。

    放下汤碗,他随手拿起案上的一份答卷,刚看了几行,目光便被吸引住了,原本有些倦怠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嘶……”

    李世民轻轻吸了口气,手指在卷面上来回摩挲,不住点头。

    “不错,不错!此人对《礼记》《尚书》的理解颇为深刻,所书见解既结合了先贤之言,又不局限于旧说,还提到了‘以民为本’的治世理念,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文笔也公正沉稳,没有浮夸之气,这明经科第十六名的文章,倒是难得的好答卷。”

    他又仔仔细细将答卷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对高月说道。

    “你把这份答卷送到马周那里,跟他说,此考生可列为今年明经榜魁的备选,让他再仔细核对一番,若是其他答卷没有更出色的,这榜魁之位,便可以定给他了。”

    高月闻言,心里一惊。

    陛下竟对这份答卷如此看重,还直接定为榜魁备选,可见此人确实有真才实学。

    他不敢迟疑,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份誊抄好的答卷收下,生怕不小心弄坏了。

    就在高月准备躬身退下时,李世民忽然开口叫住他、

    “对了,你去马周那里的时候,顺便问一下,这份答卷的考生名叫什么,籍贯何处。此人对经义的理解透彻,又有自己的见解,日后若是入朝为官,做朕的编撰或是进弘文馆也可。”

    高月这下更是震惊,忍不住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

    编撰负责整理典籍、修订史书,起居郎则记录帝王的言行举止,这两个职位虽不算高位,却都是靠近中枢、需要真才实学的要职。

    陛下竟直接为一个还未发榜的考生安排好了职位,可见对其有多赏识。

    “诺!”

    高月压下心里的惊讶,恭敬地应了声,捧着答卷快步退了出去。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高月急匆匆地回到太极殿。他先是在殿门口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又仔细整理了一遍衣袍,确保没有失礼之处,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进入大殿,他便躬身行礼。

    “启禀陛下,奴婢回来了。”

    “嗯。”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答卷,抬眸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期待。

    “可问出姓名了?”

    “回陛下,问清楚了。”

    高月连忙回话。

    “这份答卷的考生,乃是淮南道寿州人士,名叫吴生,马侍郎还说,吴生的答卷在明经科中确实最为出色,除了这份,他的策论也写得中规中矩,若是定他为榜魁,定能服众。”

    “其余共同阅卷的官员,亦是如此说的。”

    “吴生?”

    李世民闻言,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微微点头,随即又问道。

    “可知此人模样?户籍上可有描述?”

    “启禀陛下,户籍上写着,吴生长相俊朗,身形挺拔,无明显缺陷,是个端正的后生。”

    高月如实回答。李世民点了点头,拿起案上另外两份答卷。

    “这两份明经科第九和第二十二名的,可以列为次等和三等,那吴生便定为榜……”。

    话到说道一半,李世民眼睛猛地睁大,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等等,你说他叫什么?吴生?”

    高月被陛下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恭敬地回道。

    “回陛下,正是吴生,东吴的吴,长生的生,马侍郎特意确认过,没错。”

    李世民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抖动了几下,他放下手中的答卷,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满是诧异和好笑。

    “温禾那竖子的三个徒弟中,是不是就有一个叫吴生的?”

    高月这才明白,为何陛下方才会如此震惊

    “好像是有。”

    高月也诧异道。

    他还记得之前陛下评价温禾的那三个学生,好像评语都不高。

    对了,想起来了,之前陛下好似评价过这个吴生。

    “吴生的经义也寻常,若是能考上,怕也是末等名次,做个小吏倒还合适。”

    可是刚刚,陛下却说这吴生日后能做起居郎,或者进弘文馆。

    这不是……

    高月想到这,连忙将头低的更深了,他不敢去看此刻李世民的脸色。

    只怕定然是涨红了。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李世民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

    ……

    翌日天刚亮,城外宅子里的工匠们还没起身,温禾便牵着那匹温顺的小马驹出了门。

    今日是春闱发榜的日子,虽说他对孟周、赵磊、吴生三人有信心。

    毕竟这一个月来他亲自盯着三人读书,明算科的算术、明经科的经义都反复打磨过。

    可作为老师,还是要亲自去贡院外等着,给他们撑撑场面。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温府时,府里早已忙活开了。

    管家周福正指挥着仆役搬东西,见温禾回来,连忙迎上前。

    “小郎君,您可回来了!孟周三位公子已经收拾妥当了,就在马车上等着您呢。”

    温禾点了点头,刚要往马车那边走,就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伴随着温柔叽叽喳喳的声音。

    “阿兄!等等我们!我们也想去看发榜!”

    转头一看,只见温柔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扎着两个俏皮的小辫子,正拉着李泰、李恪、李佑三个小家伙快步跑过来。

    李泰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兴奋,咧着嘴笑道、

    “温先生,带我们去凑凑热闹呗!听说发榜的时候可热闹了,还有人哭有人笑呢!”

    李佑也连忙凑上前,小脸上满是讨好。

    “先生,我们就远远看着!”

    只有李恪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眼神里的好奇却藏不住。

    温禾看着四个孩子期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行啊,人多热闹。”

    “好耶!”

    温柔和李泰、李佑欢呼起来,李恪也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一行人分乘两辆马车,往贡院方向去。刚到贡院附近,就听到人声鼎沸。

    街道两旁挤满了士子和前来等候的家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叫卖茶水、点心的小贩穿梭其中,热闹得像是过节。

    温禾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贡院门口的高墙下,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官差张贴榜单。

    “先生,您看,是方行舟!”

    孟周刚下车,就朝着人群中一指。

    温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方行舟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站在人群前面,身边跟着两个仆从,神色倨傲。

    大概是察觉到了温禾的目光,方行舟转头看了过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却没有避开。

    在他看来,温禾虽是高阳县子,却管不到科举成绩。

    只要他能拿下明经科前三,日后入朝为官,只要不犯错,温禾也奈何不了他。

    温禾懒得跟他计较,只是拍了拍孟周的肩膀,让他别分心。

    没过多久,就见几个穿着官服的差役抬着几张大大的黄纸走了出来,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差役手中的榜单上。

    “是明算科的榜!”

    有人惊呼一声,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差役们将榜单贴在高墙上,刚退开,士子们就蜂拥而上,踮着脚在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中了!我中了明算科第十五,我光宗耀祖了!”

    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士子激动地跳了起来,手里的折扇都扔在了地上。

    “娘!我中了!以后能做官了!”

    旁边一个士子却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着在榜单上反复寻找,嘴里喃喃着。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我明明答得很好……”

    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看得周围人都忍不住叹气。

    孟周和赵磊也挤在人群前面,眼睛死死盯着榜单,手指顺着上面的名字一个个往下划,脸色越来越紧张。

    温禾站在后面,能看到孟周的手在微微发抖,赵磊的额头都冒出了汗。

    “没找到……”

    孟周声音发颤,转头看向温禾,眼里满是恐惧。

    “先生,没有我的名字……”赵磊也跟着摇头,脸色惨白。

    “我也没找到……是不是我们考砸了?”

    就在两人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直凑在前面看热闹的李佑突然惊呼一声,指着榜单最前面的位置,大声喊道。

    “前面,你们的名字在前面啊!明算科次等是孟周!第三是赵磊啊!你们在最前面!”

    温禾心里一松,连忙挤上前去看。

    只见明算科榜单的最顶端。

    次等孟周、三等赵磊,字迹清晰,没错!

    他倒是愣了一下。

    不对啊,他那方法有问题吗?

    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竟然夺了他学生的第一。

    他倒要看看是谁。

    温禾朝着榜魁的名字看去。

    然后他大吃一惊。

    李淳风!

    这牛鼻子怎么来参加明算科的科举了?

    历史上也没记载这一段啊!

    温禾下意识地朝着四周看了看,想找找有没有激动欢呼的人,可周围要么是中了的喜极而泣,要么是落榜的垂头丧气。

    没看到有人喊“李淳风”的名字,难不成这位未来的“算学大家”今天没来?

    这边温禾还在琢磨,孟周和赵磊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两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又挤到榜单前反复确认,直到看清“孟周”“赵磊”两个名字,才猛地转过身,朝着温禾跑过来。

    可刚跑到温禾面前,看到他一脸“严肃”的表情,两人的笑容瞬间僵住。

    “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先生!是弟子没用!”

    回过神来的温禾被吓了一跳。

    这是咋了?

    孟周带着哭腔说道,眼泪哗哗往下掉。

    “弟子考试的时候肯定是粗心了,没能夺下榜魁,只得了次等,给先生丢人了!”

    赵磊也跟着哭:“学生才考了第三,连次等都没拿到,实在无颜面对先生的教导!”

    这一下可把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温禾和跪着的两人身上。

    那些刚刚还在为中了明算科末等而欢呼的士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人家中了次等和第三,还说自己丢人,那他们这些末等的,岂不是连哭都没资格哭?

    方行舟站在人群里,脸色的肌肉不住地抖动,眼睛死死盯着榜单上孟周和赵磊的名字,满是不可置信。

    这两个竟然能考中明算科前三?

    这怎么可能!

    他想起之前和温禾的赌约,心里不由得慌了一下,可转念一想,明算科只是其一,明经科的榜单还没出来,吴生那点学问,绝不可能进前三,只要明经科他能赢,赌约就还没输!

    温禾看着跪在地上哭的两个徒弟,强忍着笑意,故意板着脸训斥道。

    “你们啊!为师早就跟你们说过,做题要仔细,不能粗心大意!明算科的题目有多简单?一道题错了,就可能落后千百人!你们肯定是考试的时候分了心,要不然怎么会只得了第二第三?”

    他顿了顿,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这都考完了,说再多也没用,谁让为师心善呢,就算你们丢了人,只得了第二第三,也不能把你们扫地出门不是?”

    周围的士子们听得嘴角抽搐

    明算科前三,能进太极殿面见陛下,这叫丢人?

    那他们这些落榜的,岂不是该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禾还没完,又补充道。

    “就是以后啊,别人问起你们科举得了什么名次,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的徒弟,为师怕丢人!”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更是面如死灰。

    几个刚中了明算科末等的士子,默默低下了头,连庆祝的心思都没了。

    就在这时,贡院里又出来几个差役,抬着另一张榜单。有人喊道。

    “是明经科的榜!明经科的榜出来了!”

    原本死寂的人群瞬间又沸腾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新的榜单上。

    方行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快步挤到前面。

    他对自己的明经科很有信心,定能进前三!差役们将明经科的榜单贴好,方行舟的目光立刻锁定在最顶端的“榜魁”二字上。

    可当他看清“榜魁”下面的名字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喃喃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只见“明经科榜魁”下面,赫然写着两个字——“吴生”!

    “先生啊!”

    就在方行舟愣神的功夫,一声响亮的哭喊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吴生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还攥着一张纸,“噗通”一声跪在温禾面前,激动得满脸通红,眼泪直流。

    “先生!学生……学生中了!中了明经科榜魁!学生没给您丢人!”

    温禾这才收起“严肃”的表情,笑着扶起吴生。

    “好!好!没丢人!。”

    刚想站起来上来祝贺吴生的孟周和赵磊。

    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然后继续跪在地上。

    只听一旁的温柔不解的看向李恪,天真问道。

    “次等和第三很丢人吗?”

    孟周和赵磊顿时欲哭无泪。

    小师姑啊,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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