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悬在掌心，没有落下。
苏砚盯着那滴血，喉头滚动了一下。他抬起手，用袖口狠狠擦过伤口，布料立刻被浸透，黏在裂开的皮肉上。一阵钝痛顺着胳膊爬上来，但他没停，把整只手按在岩壁上借力，继续往下走。
台阶很窄，边缘磨损得厉害，踩上去能感觉到碎石往下滑。玄月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回音。她一只手搭在墙上，指尖微微发颤，肩上的伤还在渗血，只是用布条草草缠了两圈。
洛九璃跟在苏砚身后半步距离，呼吸浅而急。她的玉简已经碎成几片，收进布袋后贴身放着。此刻她闭着眼，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感知地脉的流动。这阶梯不对劲——每踏下一级，脚底传来的震动都像心跳，缓慢、规律，仿佛整条通道是活的。
“别停。”她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阵法在运转，如果我们停下超过十息，它会判定我们为滞留者。”
萧千绝靠在右侧石壁，断刀拄地。他的右腿从膝盖到脚踝都肿了起来，刚才那一战反震之力太猛，骨头可能裂了。他没吭声，只是咬牙挪动一步，让身体重心落在左腿上。
四人重新迈步。
越往下，空气越冷。墙壁上的刻痕越来越多，不再是人工雕琢的符文，倒像是某种东西反复刮擦留下的痕迹。有些深陷进石面，边缘呈弧形，像是爪子拖出来的。
苏砚的手掌又开始渗血，这次的血珠刚冒出来，就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浮在空中，像被什么吸住。
他皱眉，想抬手拍掉，却发现那只血珠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移动，如同有意识一般。
“等等。”洛九璃伸手拦住他。
她蹲下身，从布袋里取出一块最小的玉简碎片，捏在指间。碎片靠近血珠时，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光晕，转瞬即逝。
“这阶梯……在回应你的刻印。”她说。
苏砚低头看自己的左手。逆命刻印黯淡无光，裂纹遍布，可就在那最深的一道裂缝里，一丝银芒正缓缓游走，像是残存的火种被风吹亮。
“它是封印的一部分。”洛九璃站起身，“我们不是在往下走，是在穿过一道门——通往核心区域的活体阵门。”
话音未落，前方拐角处那块松动的石砖，再次被人从下方轻轻推开。
这一次，没有立刻缩回去。
一只苍白的手撑住了砖沿，五指修长，指甲泛青。紧接着，一个脑袋慢慢探了出来。那人脸上蒙着灰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漆黑无神，却直勾勾盯着队伍方向。
玄月瞬间横移三步，钩索已在手中绷紧。
萧千绝握紧断刀，虽无法发力，但眼神已锁定对方脖颈。
洛九璃悄然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线。无形的静音结界迅速铺开，连呼吸声都被吞没。
苏砚站在原地没动。他的掌心还在流血，可那滴悬浮的血珠却突然转向，朝那双眼睛飘了过去。
距离还有五尺时，那人猛地抽手，石砖“咔”地一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
“不是敌人。”苏砚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玄月冷笑，“刚才它要是扔出一枚毒镖，你现在已经在吐黑血了。”
“它没攻击。”苏砚往前走了一步，“而且……它怕我们。”
洛九璃凝视那堵墙片刻，忽然抬脚，用力踩在那块石砖上。地面传来空响，下面确有空间。
“他在等什么？”萧千绝皱眉。
“等我们过去。”苏砚看着自己的手掌，“或者，等我过去。”
没人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踏入未知，放弃团队掩护，主动进入伏击点。可如果不查清底细，谁都不敢贸然深入主殿。
“我去。”玄月松开钩索，将它缠回手腕，“我在暗处更灵活。”
“不。”苏砚摇头，“我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那堵墙前。然后抬起右手，对着那块石砖，缓缓张开五指。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砸在石面上发出轻微声响。
一秒，两秒。
石砖再次被推开。
这次，那只手伸得更远，直接抓住了苏砚的手腕。
冰冷，僵硬，却不带恶意。
苏砚任由对方拉扯，半个身子探入墙洞。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夹道，仅容一人匍匐前行。那人在底下用力拽他，动作急促，像是在催促。
“记住路线。”他对身后说了一句，整个人钻了进去。
夹道很低，他只能爬行。身下是潮湿的泥土，混杂着腐朽的气息。头顶的石板不断传来脚步声——是其余三人绕路继续下行。
爬了约莫三十步，前方出现一道铁栅栏。锁已经锈蚀断裂，那人掀开一半，示意他进来。
这是一个小室，四壁空荡，角落堆着几具枯骨，穿着破烂的灰袍。苏砚认出来了——那是百年前失踪的守印人服饰。
对面墙上有一扇暗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光。
那人始终没摘下面罩，只是指了指门内，又指了指苏砚的胸口，最后做了个“推”的手势。
苏砚懂了。
他转身离开小室，原路返回。
当他重新出现在阶梯上时，其余三人已在前方等候。他们已经穿过了最后一段台阶，眼前是一扇巨大的拱门，门框上刻满交错的刻印纹路，中央悬浮着一颗浑圆的能量球，散发出柔和却庄严的光芒。
可就在能量球下方，一股阴冷的气息正缓缓升腾，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挡住了去路。
“你去了哪里？”玄月问。
“见了一个不该死的人。”苏砚走到她身旁，看向那团黑暗，“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守护兽最后一缕能量要逃下来了。”
“它不是在逃跑。”洛九璃盯着那团黑影，“是在报信。”
黑影缓缓抬起手，指向苏砚。
与此同时，苏砚的逆命刻印突然剧烈震颤，裂纹中溢出丝丝银光，与上方能量球产生共鸣。他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被萧千绝一把扶住。
“撑住。”萧千绝低声道，“它还没动手，我们还有时间。”
苏砚咬牙站直，目光死死盯住那团黑影。
他知道，对方等的就是这一刻——等他踏入封印之地，等刻印与能量球呼应，等一切准备就绪。
黑影张开嘴，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来的：“你终于来了。”
苏砚没有回答。
他抬起受伤的右手，掌心血迹未干，却稳稳指向对方。
“你是谁？”
黑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虚幻的手掌。然后，它做出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动作——用指尖，轻轻触碰能量球的底部。
一圈漆黑的波纹扩散开来。
能量球的光辉顿时暗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