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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7 或有内鬼

    宇文融一番暴喝很是引人瞩目,而张岱的回答则掷地有声。都省官员们同样不乏八卦之心,纷纷向此处凑近过来,想看看两人纷争会不会继续加剧。

    宇文融神情冷峻,看了一眼手中所捏着的张岱那一份请示书,默然几息后又抬手指着张岱沉声道:“小儿休逞口舌之利,有的事自非尔徒能为。若是害我计谋,我绝不饶你!”

    说完这话后,他便转身拂袖而去。

    周遭看客们眼见这一幕,心中既感诧异同时又有些失望,搞不懂宇文融何以如此色厉内荏,气势汹汹的甩下两句狠话便径直离去,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张岱同样也有些意外,他都已经准备好要跟宇文融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嘴仗了,却没想到这家伙撩起自己的兴致后转头就跑,连酝酿攻势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看着宇文融离去的背影,他心中也在思绪流转。刚才对方气势汹汹而来,一副愤慨至极的模样,想来并非刻意作态,但在吼出几句垃圾话后便又快速的抽身而去,可能是有所顾忌。

    难道他担心引来自己爷爷,被自己爷孙俩在这里混合双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宇文融在都省也有自己的心腹和亲友,而且此间还有值守的卫兵,双方之间再怎么冲突激烈,也很难真的打斗起来。

    而且自己又不是今天才过来,为什么宇文融现在才爆发出如此抵触的反应?

    张岱在稍作思忖后,很快便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自己那一封请示书上。请示书中的某些内容应该是触怒了宇文融,所以才让其突然的爆发起来,大概又因为担心争吵间泄露了相关的内容,所以在警告一番后便匆匆离去。

    那究竟是哪个请求惹恼了宇文融呢?第一个扩大文书的翻检范围,这也并不是特别针对宇文融,而且其人在开元十年前尚未任职于尚书省中,也不会有什么命门隐藏在那些旧资料当中。

    那显然就是第二个索要那些捉钱令史名单并提审鞫问的请求了,很有可能自己的想法跟宇文融的计划撞上了,担心自己的行动会干扰到其人相关计划,所以宇文融才会突然如此的暴躁。

    可是宇文融的计划又是什么呢?他对于此事如此敏感和紧张,是要包庇那些捉钱令史,还是同样也将这些人当作自己下一步的目标、担任被旁人截胡?

    宇文融离开都省之后,有几人也快速的跟随其后、一起匆匆返回户部衙堂,这其中就包括李林甫。

    李林甫求进心切,而且鸿胪寺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务需要昼夜忙碌,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围绕着宇文融活动,只盼望着能够获得宇文融的持续关注,有什么重要事情再交代给他。

    “请问侍郎,那狗贼张岱又在酝酿什么险恶奸谋,竟让侍郎如此愤慨?”

    随着宇文融进入直堂后,李林甫见其仍是一副余怒未已的神情,连忙入前小心询问道。

    宇文融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随手将张岱那一封请示书摔在了地上。这纸张已被捏成一团,落地后又滚出数丈。

    李林甫跟一条小狗一样追着纸团小跑出数丈,这才追上去弯腰将纸团捡起,抚平那些皱巴巴的痕迹后捧在眼前细看一番。

    待到看清楚纸上内容后,他脸色也是当即一变,惊呼一声道:“有人泄露某等计谋?谁人如此大胆!”

    两人之所以反应都有些激动,就在于他们其实也和张岱有着一样的思路,那就是从这些捉钱令史入手去追查过往公廨本钱运行时的种种积弊。

    如今国用激增但却进项不足,想要在短期内获得大量的财政进项,对于宇文融而言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之前他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僧道籍田上去,被李林甫劝告一番后才暂且放弃了这一想法。

    他计划着要在自己上位之后再大力推动公廨本钱的复行,这一计划也是有着成功先例的。

    去年他在担任汴州刺史的时候,便将百姓所缴纳脚直作为陆运本钱,通过放贷食利与直接参与商贸活动等操作而获利颇丰,大大提高了赈灾与运输的效率。

    宇文融并不是迂腐之人,在他看来任何行为方法只要有益于解决问题,那就都值得一试。公廨本钱无论是在旧往经营,还是他实际操作当中,扩增收入的效果都非常显著。

    可是朝中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这一主张,而且想要重新运作公廨本钱,那就必须要有一笔可观的本钱才行。

    在如今国用日蹇的情况下,要搞出一笔现钱来恢复一项本就争议颇多的政策,这又谈何容易?

    所以宇文融才另辟蹊径,打算追查过往公廨本钱的积弊,由中搞出一笔钱来用作新的公廨本钱,同时也通过对那些前代捉钱令史们的打击树立起法规的威严,以警告后继的从事者。

    但是这些事情都是准备宇文融上位担任宰相之后再着手实施的,因为早年间那些捉钱令史们都已经陆续获得出身、授任官职,分散在朝廷或州县的各个地方。

    凭宇文融如今的权位自然做不到如此广泛的跨部门和区域的执法,而且只有在他做了宰相之后再推动此事,才能保护这一成果,避免被其他宰相摘了桃子。

    所以在看到张岱这小子居然跟自己打的一样主意、盯上同一批肥羊,并且准备现在就要动手的时候,宇文融自是又紧张又愤怒,担心张岱这小子胡搞瞎搞一通,直接破坏了自己后续的一系列计划。

    至于李林甫对此如此紧张,原因也很简单。来日宇文融做了宰相后,这些事情自然也需要有人去负责执行。他在宇文融面前卑躬屈膝、积极表现,自然也是希望宇文融能够将这些事务交付给他执行。

    一旦由他负责追查这些积赃,他自然权柄大增,而且给他造成极大困扰的那庞大债务也将不成问题!

    李林甫在朝中诸司历职多年,本身对于各种政务操作也都精熟得很,如此庞大且繁杂的钱事处置,他自然有足够的信心在过程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侍郎,不可再任由张岱那贼子如此弄事了!此子贼胆猖獗、兼且心狠手辣,事若由之先发,我等必然被动起来,再想争事,势必艰难有加!”

    李林甫瞪着眼,一脸紧张的望着宇文融说道。

    若真被张岱这么搞下去,宇文融或许还有别的途径来彰显自己的能力,可是他在短时间内却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能够谋获巨利的事情,而且他对于这件事也是建言良多,自然不甘心被张岱给抢去。

    宇文融闻言后便冷哼一声,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深知此事要么不动,要么就全力发动,争取在那些旧令史们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的将人和物都给控制起来。

    一旦打草惊蛇,这些人都奸猾如鼠,而且分布于内外,必然各有逃脱手段,增加追赃的难度不说,最终所得必然也会大打折扣。

    这样一个打击规模,不要说区区一个张岱,哪怕是眼下的他,也很难保证将此群徒一网打尽,需要争取更大的权柄才能筹谋此计。

    正在这时候,韦恒匆匆来到了此间。宇文融之前还不是很在意韦恒所言此节,这会儿却是很急迫的想要把张岱赶走,于是便连忙开口问道:“你与张岱、窦家子商讨如何?”

    “此二徒张狂至极,张岱并未出面磋商,窦锷则骄狂得很,极力压价,全无诚意。我恨其骄狂,未与深议。”

    韦恒闻言后便摇头说道,旋即便又沉声道:“此二徒贪鄙可耻、欲壑难填,今若如此轻易遂其所图,必然会更加猖獗难制!”

    如果能以相对公允的价格完成交易、并且和和气气的了结此事,他当然也愿意,可现在对方摆明了是在敲竹杠,这就大大违背了他的预期。

    “再去谈,不要以价格高低为计,只要谈得成,价格放低也无妨。你若因此有损,之后有机会我再给补偿。”

    宇文融闻言后眸光便是一冷,旋即便又沉声说道。

    “这、钱帛损失倒还是在其次,哪怕白送过去。但就怕他们拿到这园业,也是不肯罢休……”

    韦恒没想到一转回头来,对此还不甚关心的表兄竟态度大变、变得如此急迫起来,当即便又疾声道:“是不是张岱那竖子又做了什么?”

    宇文融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说道:“再去谈,不怕作价低,只怕他不取。你只需完成这一桩交易,余事不必再作理会,后事我自去与张燕公商讨!”

    韦恒听到宇文融这么说,尽管心中还是有些不甘,但也只能点头应是。

    一旁的李林甫见宇文融肯退让一步,让事情有了妥善解决的可能,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越发感受到张岱此子之可恨。强势如宇文融,只是一时不慎,都不免要受此子拿捏,未来自己与之作对,必然也要加倍的小心谨慎!

    “你等各自谨记,日后凡所议论切勿在外声张!”

    宇文融心里也有些怀疑自己队伍里可能出了内奸,否则何以自己近来动作频频,张岱却偏偏瞅准这一机会发难。

    只不过眼下正值关键时刻,他也不方便叫停正事排查内奸,以免自乱阵脚,只能先厉言警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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