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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6 位卑未敢忘忧国

    尽管在张岱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但韦恒已经在表兄宇文融面前应下此事,所以只能在心中按捺下火气,回家后吩咐家奴持自己名帖前往毕国公窦希瓘府上邀请窦锷来聚。

    很快家人便匆匆返回,并且带回窦锷的回话,言其有事正忙,若要相见需明日在家等待,其人得暇自会来访。

    韦恒心里很清楚,窦锷如此故作姿态就是为的报复他日前将之扫地出门之怨,心中自是愤懑不已。但如今形势发生转变,张岱在尚书都省中作威作福,隐患实在太大,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他也只能稍作退让。

    于是第二天韦恒便又向都省告假一天,专在家中等待窦锷的来访。

    好在窦锷总算没有继续摆谱,上午时分便带领一干家奴们来到韦家。

    “韦员外胆气之壮,日前我已经有所领教。今日再邀我登门,是想继续炫耀吗?”

    窦锷虽然来到了韦恒家中,但语气仍是生硬得很,对之前韦恒那恶劣的态度仍是耿耿于怀。

    “今日邀请窦郎来家,正是要为日前之事道歉。之前我虑事不周、心计有偏,误会了窦郎,以致失礼。事后反思,心中也懊悔不已,急欲向窦郎当面致歉,还请窦郎笑释前怨!”

    韦恒见窦锷如此,便又向其深揖笑道。

    窦锷见韦恒这一次态度变得如此谦卑,心情自是畅快至极,同时对于张岱也是大为佩服,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张岱就完全拿捏住了韦恒,使其摆出这样一副予求予取的态度。

    “我与韦员外并无深厚情谊,又凭什么笑释你日前恶语逐我的前怨!”

    他又冷着脸冷哼一声,想试一试韦恒的忍耐力和底线在哪里。

    韦恒心内自是将这几个仗势欺人的纨绔痛骂了无数遍,但还是沉声说道:“日前所以有怨,无非买卖未成。既然窦郎有意购买我家城南园墅,若眼下心意仍然未改,当下便可入座客气磋商。但若窦郎已经转换心意,于此无求,也请暂且入席,容某酒食款待一番。”

    窦锷见韦恒忍耐力这么强,心里才略感满意,当即便大喇喇坐下来,口中则笑语道:“酒食款待倒也不必,昨夜宿于平康北里、酒食俱足,还是只谈正事吧。韦员外既然愿意发卖你那园墅产业,那作价多少才愿意卖出?日前那些戏言就不要再说了。”

    “商讨买卖之前,我想请问窦郎,你日前说与张岱共事,今又孤身来此,你是能全权代表其人,彼此商定之后不会再有反复?”

    韦恒在报价之前,又先向窦锷确认一番。

    窦锷闻言后当即便点头笑道:“这是当然!我与张六情同手足,通财共事、亲密无间。无论韦员外你所困者何,只要能够成全我两愿望,韦员外你也必能如愿!”

    “那园墅本先人所传,后人发卖实乃不孝。然则某今职事繁忙、勤于王事,也实在无暇专心私事。公私不能兼顾,又正逢窦郎爱此园业,几作问询,若一味拒绝,恐为人笑不近人情。”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出卖所继承的产业,多多少少是有点丢脸,韦恒先是给自己稍微找补一下,旋即便又对窦锷说道:“城南那园墅有屋百余间,占地两顷余,庄外闲地又有十数顷数,于城南诸家园业当中都可称大。窦郎若真有诚意,今便作价一万六千贯,窦郎意下如何?”

    窦锷听到这个数字,眉毛不由得一扬。之前他几番缠磨,才将价格从三万贯讲到两万几千贯,而今张岱不知道对韦恒做了什么事情,竟逼得其主动降价到一万六千贯。

    老实说这个数字已经逼近窦锷原本心中的底线了,他近来对于城南各处产业价格也都有打听了解,韦氏逍遥园一万六千贯的价格的确不算太贵,他原本想讲到一万五千贯便入手的。

    可是这会儿韦恒主动降价这么多,窦锷的心思顿时也发生了变化,想到张岱尽量压价的叮嘱,心中底气更足。

    “那园业虽然规模不小,但大多都是不能耕垦植作的荒岭。岭上杂荆密布,除此全无所出。我想请问韦员外,应当作何营生,才能不亏这一万六千贯的价格?韦员外又是持何心计,才有底气作此高价?”

    稍作思忖后,窦锷便不客气的说道。

    韦恒闻言后眉头顿时一皱,旋即便又沉声道:“这价格自然不是什么小数字,但我相信窦郎既然有意访买我家园业,应当也会细心访问左近产业价格,也应知我所作价并非虚妄欺诈。时价如此,这价格已经很公允了。至于窦郎欲将此何用,恕我智短,难能猜度。”

    “看来韦员外今日相邀,仍是戏我。”

    窦锷心中底气十足,闻言后便也不再多说废话,站起身来便向韦恒拱手说道:“告辞了!”

    “窦郎请留步,那么请问你心中作价几许?”

    韦恒见窦锷起身便往外走,当即便又喊话问道。

    窦锷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语说道:“我还是先向西市去问一问今日柴价多少去罢,一万六千贯又能买下多少杂荆木柴!”

    韦恒一听此言便知他全无诚意,竟把自家园业贬低作木柴,那也就没有再做商谈的必要了。他虽然也想息事宁人,但前提是各取所需、两全其美,而不是把自家产业打包起来两手奉送。所以他便也不再说话,只是皱眉冷眼看着窦锷离开自家。

    窦锷本以为韦恒态度已经放的那么低了,想必还会唤住自己来继续商讨价格,却没想到这个家伙一言不发的任由自己离开,搞得他也不得不一路往外走去,心中自是不爽得很。出于对张岱的信心,他决定下一次接触时再狠狠找回场子来!

    窦锷离开后,韦恒心中仍是愤懑不已。既然不能自退一步息事宁人,那就用别的法子将张岱赶出尚书都省吧!于是他便又换上一身官袍,往皇城而去。

    皇城中,张岱在早朝结束之后便又立即来到尚书都省继续工作。

    这会儿他到都省来翻查旧账的事情也不再是秘密,途中遇到尚书省郎官们,也不乏人向他微笑打招呼,顺便询问事情进度如何,究竟能够追讨回多少旧债来。

    他们大多数人倒也没有反感门下省对尚书省事务的干涉,毕竟他们也不可能在尚书省干一辈子,可是张岱如果能够追讨回可观的旧债发放给他们,到手的钱帛俸料那可是实实在在的!

    张岱一路上回应着众人的寒暄打听,得知有这么多人在默默关注着他的工作,回到都省那厅堂之后,他又干劲十足的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有鉴于尚书省提供的籍簿资料记载太过片面简陋,再怎么翻阅也不会有太大的收获,于是张岱便又写了一份书面申请,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就是希望尚书省提供更多于此相关的籍簿资料,第二则就是提供完整的尚书省诸司历任捉钱令史的详细名单,并且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将人召来鞫问。

    他将这书面申请写完之后,便着员送往尚书都省直堂中。

    此时的尚书都省直堂中,宇文融正坐在堂内,一脸严肃的向尚书左丞韦虚心控诉道:“宰相弄权,五房督问,已经让省司行事多受掣肘。如今更加过分,更将一区区八品拾遗置于都省,相公等意欲何为?韦左丞若连此都可忍耐,何必再留此食禄,索性推位让之罢!”

    “宇文侍郎若是觉得我不堪此任,大可向朝廷举荐贤能!而今诸事之困,追本溯源只在财计不善而已。若使府库丰赡足用,相公等又凭何缘由使员来此?”

    韦虚心听到宇文融控诉他软弱可欺,心中也是恼怒不已,当即便也不客气的说道。

    两人如此争执已经搞得都省直堂中人人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发声,那门下省吏员来到堂外后登时便察觉到堂中气氛有异,一时间也是心生迟疑,拿不准要不要进去。

    “何事来诉?”

    韦虚心认出这是跟随张岱来此的门下省吏员,当即便没好气的发问道。

    “张、张拾遗因感事务不便,又具告请着、着卑职来诉于韦左丞,希望、希望能……”

    那门下省吏员见状后便迎着头皮走进去,两手捧着张岱那书信向前奉去。

    只是他话还没讲完,路过宇文融时,手中书信被宇文融劈手抢了过去。

    宇文融在看完张岱的申请后,脸色陡地一变,口中怒喝一声“岂有此理”,然后他手握这一封信件,快步行出直堂,向着张岱所在厅堂而去。

    “张岱入此搅弄人事,究竟意欲何为!区区小子,智小谋大,放肆妄为,若使财司大计亏败于你,你该当何罪?”

    来到堂前后,宇文融劈手将那书信掷回张岱的案头,一脸暴躁的怒声道:“凡所大事,自有大臣谋之当之,尔徒卑职,速去速去!”

    张岱自是没想到宇文融反应如此激烈,先是愣了一愣,旋即便起身说道:“宇文侍郎此言差矣,大臣小臣,唯忠心可嘉!某虽位卑,未敢忘忠君忧国!侍郎又岂是生来即着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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