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欣的声音立刻从车里音响里传出来:
“江河,你给我打电话的?我刚才在忙,才看见你的来电信息。”
“哦,没事,就是问你最近怎么样了?还顺利吗?”我没有问内衣的事,语气显得很轻松。
“挺好的,在这边认识了很多行业内的老师们,跟他们请教了很多音乐上的事情,这一趟来得很值。”
童欣的语气充满了活力,感觉她确实在那边过得挺不错。
这几天她都没有主动联系我,甚至没有一条信息。
再加上今天收到的那份快递,不得不让我多想。
可安宁在这里,有些话我也不方便问,只是淡淡的回道:“那挺好的,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次历练啊!”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一趟真的来得很值。”
“嗯,那没事了,你先忙吧。”
我正要挂掉电话时,童欣忽然又向我问道:“江河,你语气怎么感觉不对劲呀?”
“没有呀,我也挺好的。”
“那你是想我了吧?”她笑道。
我下意识地看了安宁一眼,她看似并没有注意我和童欣的通话,双眼看向车窗外的。
我还没说话,童欣便又说道:“这边录节目没那么赶,主要是需要搞创作花的时间比较多,我最近抽空请一天假回来陪你吧。”
“没事,你好好忙你的事情就行了,”说完,我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来找你呀。”
“你过来一趟多麻烦呀,那边公司这么多事,我回来吧,正好回来看看我妈和奶奶。”
我“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了。
挂点电话后,我突然感觉有点热,将车窗关了起来,然后打开了空调。
安宁这时才开口说道:“你怎么不告诉她你抑郁症的事情?”
我讪笑一声,说道:“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呀,反而会影响她。”
“抑郁症就是要说出来,把心里的难受说出来,敞开心扉。”
说完,她停顿一下,然后又温柔的说道:“找个地方坐坐吧,别开车了,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一直待在车里。也……别一个人待着。”
医生似乎也说过,不要独处。
我看了看时间,终于将车拐向路边,停在了附近一个安静的临河公园旁。
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光斑,河面粼粼,微风带着水汽吹来,稍稍驱散了一些车厢内的沉闷和脑中的混沌。
我们找了个长椅坐下,看着河里偶尔划过的小船。
“能告诉我吗?到底是什么事?”
安宁的声音很柔和,没有了之前的疏离感。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感觉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从何说起呢?
龙青青的遗物和那个诡异的指向?
苏玥的死?
还是童欣和安宁之间的感情?
又或是今天收到的来自沪城的、可能是童欣的贴身衣物?
每一件都透着诡异,每一件都沉重如山,每一件似乎都隐隐指向某个巨大的、我尚未窥见的黑暗深渊。
而这一切,又混杂着我对江悦七年卑微付出的彻底失败感,对安宁失忆的无力,以及苏玥死亡带来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负罪感。
它们像无数条藤蔓,将我紧紧缠绕,拖向深处。
“很多事情……”我最终只是沙哑地开口,“工作上遇到些难题,很棘手,牵扯很多……还有一些老朋友,可能出了事,我很担心,但又无能为力。”
我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就是……担心你。”
最后一句是真心的。
她的失忆和此刻的脆弱,始终是我心头的一块巨石。
安宁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听起来,确实足够让人喘不过气。”她轻轻地说,“所以,那个药,医生怎么说的?严重吗?”
“中度抑郁。”
我吐出这四个字,竟然感觉轻松了一点点。
“那就听医生的。”她的语气依旧温柔,“按时吃药,如果需要……我可以提醒你。或者,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人坐坐,不说话也行,可以叫我。”
我睁开眼,看向她。
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失去了关于我们的所有记忆,却依然保留着某种内核的善良和温柔。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也许医生是对的。
承认脆弱,寻求帮助,并非可耻的事情。
“谢谢。”我说,这两个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真心实意。
“不用谢。”
她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却像投入黑暗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的感觉告诉我,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该被这些事情压垮。”
好人?
我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我未必有她感觉的那么好。
我也有我的自私、我的懦弱、我的挣扎。
但此刻,我不想去辩驳。
我们就这样在长椅上坐了很久,偶尔有一两句简单的交谈,大部分时间是沉默。
但这种沉默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想来我也很久没有和安宁这样独处过了,哪怕不用说话就这么坐着也挺好。
突然,安宁开口打破了这种沉默。
“江河,你恨我吗?”
这话却让我随之一愣,我转头看了她一眼,疑惑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说的是当初我给你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这阵子我也一直再想这件事情,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啊!
我笑了笑道:“当初有太多因素了,在你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就像你信中所说,你想独自出去散散心,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我……”她突然停顿一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当初我没有走,也许我就不会失忆了,对吧?”
我长叹一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许多事情无法预料的,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向我问道:“那我以前是不是很失败啊?”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居然一个曾经的朋友都没有,你不觉得很失败吗?”
我愣了愣,笑说道:“因为曾经的你太高不可攀了,所以没有人敢来接近你。”
“是这样吗?”她似乎特别在意。
“当然,曾经的你呀就是一个公主,你想想看谁还敢轻易接近你呀?”
安宁听得很认真,随即又说道:“那你能跟我说说以前的我,是怎样的吗?”
她不是没有问过我这些,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真诚的问我。
也许,她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曾经。
也或许,她是想找一些话和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