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哥儿……来当质子?!”张柬之也喊破了音,甚至都带上了几分太监音。他一把抓住李治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殿下!再说一遍?谁来了?来干什么?”
李治被他抓得生疼,却也能理解他的失态,苦笑着重复道:“父亲口信,说尚哥儿……大魏太子拓跋尚,已至长安,自称受够了太子的日子,自愿来当质子。”
“体验生活?!稳固邦交?!他放屁!”张柬之几乎是吼出来的,额头青筋都蹦了起来:“他是大魏太子!唯一的储君!跑来他国当质子?他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河东初定的些许成就感瞬间被这惊天噩耗冲得七零八落。尚哥儿是大魏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他跑到长安当质子?这哪里是质子,这分明是送上门的天字第一号肉票!是往滚油锅里扔进了一颗水珠!
“父亲……父亲只是传了口信,说……”李治此刻也有些无奈:“说‘小尚来了,挺好,你们兄弟聚聚’。”
张柬之眼前一黑,差点栽下城楼。他几乎能想象到长安城此刻是怎样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
李治无奈长叹一声,第一个从这胡闹的尚哥儿的消息中恢复了过来:“快!快!快回长安!”
马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出潞州城,扬起一路烟尘。李治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心却早已飞回了长安。
与此同时,长安城,太极宫。
“嚓~~~”
御书房内,三娘手中那支批阅奏章的朱笔,硬生生被她掰成了两截。她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凤眸圆睁,盯着下方跪着禀报的鸿胪寺官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那官员吓得体如筛糠,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回……回陛下……是……是大魏太子,拓跋尚殿下……他……他持大魏太子印信,带了不过百名护卫,已至长安城外……说……说是奉父命,前来……前来为质,以固魏唐兄弟之盟……”
“为质……”三娘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理智崩断的声音。
夏林!肯定是夏林那个狗东西搞的鬼!他怎么能……他怎么敢让大魏唯一的继承人跑到长安来当质子?!他想干什么?试探?挑衅?还是嫌天下太平安生久了?!
“陛下!陛下息怒!”一旁的女官见三娘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连忙上前搀扶。
“息怒?你让朕怎么息怒!”三娘一把挥开女官,声音陡然拔高,女帝罕见的失态了:“那是拓跋尚!是大魏王朝的命根子!他跑到朕的长安来当质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传出去,天下人如何看朕?如何看李唐?大魏朝廷知道了会不会立刻发兵边境?!他夏林到底想干什么?!他人呢?!把他给朕揪过来!!”
甘露殿内,女皇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殿外侍立的宫女内侍个个噤若寒蝉,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惊恐和荒谬——大魏太子,跑来当质子?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荒唐事!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伴随着无数声或惊恐或错愕的“什么?!”、“不可能!”、“他疯了?!”,迅速传遍了长安的权贵府邸。
长孙无忌正在府中与几位关陇核心商议如何应对河东变局,闻讯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都浑然不觉,他猛地站起,脸色瞬间惨白:“拓跋尚……自愿为质?!快!备轿!不,备马!老夫要立刻进宫!”
他脑中嗡嗡作响,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要把天捅破啊!
不管是裴府、崔府,还是几乎所有听到消息的重臣,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便是无边的恐慌。大魏太子入唐为质,这就是两国开战的导火索!
北衙禁军大营,刚刚经历整训的将领们听到这消息,也是集体失声。韦定方正在督促操练,闻言一个趔趄,差点从点将台上栽下去,他扶着栏杆,声音都变了调:“谁?拓跋尚?!他来当质子?!快!加强四门戒备!不,所有巡逻队加倍!绝不能让他在长安出半点差池!否则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整个长安城,从上到下,从皇宫到街巷,都被“大魏太子拓跋尚自愿入唐为质”这个消息炸得人仰马翻,议论声此起彼伏,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
而此刻,事件的中心人物,大魏太子拓跋尚,却正一脸新奇地站在长安城西的春明门外。他穿着一身利落的魏国常服,身形挺拔,但浑身往外冒着混账的气息。
他仰头望着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啧啧称奇:“这就是长安啊!比金陵看着霸气!”他扭头对身边一脸苦大仇深、试图劝他回去的魏国护卫统领笑道:“赵将军,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吧,我好弟弟还能亏待我不成?再说了,我可是来为质的,他们得好吃好喝供着我!”
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下,拓跋尚被带到了三娘面前。
“叔母好。”拓跋尚笑盈盈的打招呼:“好些日子没见了。”
“工作时称陛下。”三娘冷着脸说道:“你为何而来!你若是说不清个一二三,莫要怪我将你捆了送回去。”
一提到这个拓跋尚也是火冒三丈,他指着南方的位置说道:“还不是我那个爹。他整日快活,饮酒取乐,天天摆弄那个什么电影,还总是整些腌臜事出来,在皇宫里拍末代皇帝就罢了,他还自己演亡国之君。白日拍那个鬼电影,晚上与那些个女演员厮混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显得极愤怒:“他不管朝政就不管吧,朝中叔伯个顶个的是翘楚,有他没他也是一个样。可他不管,他叫我去监国?他有他的电影,我也有我的文学!凭什么他就能追梦,我就要为他分忧?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听到这三娘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那你……”
“我与他大吵了一架,他说我再废话就废了我的太子位,还说我又不是没有弟弟妹妹。我说你牛逼你有能耐传位给李治啊,他文治武功的,比我适合当皇帝。”
“然后他就就揍我。”
说到这里拓跋尚甚至还委屈的要命,一个傻大黑粗的大高个站在那眼瞧着就要哭出来了。
“我不受那个委屈,我就走了。别的地方不去,我叔在哪我就去哪,反正我长这么大也就在我叔身边有人管我冷热。”拓跋尚说到这里眼泪还是忍不住的落了下来:“他不是要撤我太子么,我也不劳烦他老人家动手了,我来这当质子好了。”
说完,他从怀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了个布包来:“叔母,他不配这个,侄儿给你带来了。”
女皇陛下现在脑袋疼的不行,这家长里短给闹的……
然而等女官把那个布包送到她面前的时候,打开这么一看,沉稳的见过许多大世面的女皇竟也同样发出了尖锐爆鸣。
“传!国!玉!玺!!!”
“我……你……唉……”三娘靠在龙椅上无力的摆了摆手:“要命了。带着你的玉玺滚到门口去等你叔父!我不想见到你!”
这会儿被紧急通传的夏林也来到了宫门口,正准备进去就见到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在门口站了一排,他们见到夏林来了甚至长出了一口气。
“没宣你们进去啊?”
长孙无忌默默摇头,眼神贼溜溜的看着旁边的几位同僚,压低声音道:“夏帅,这当真不是你的手笔?”
“我能干这种事?”夏林一甩袖子,翻了个白眼出去:“我也是比你们提前一两天知道消息而已。”
“那可就麻烦了,也不知道魏国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夏林倒是摆了摆手道:“我且进去看看,估计连我都要挨顿臭骂。”
那几位李唐重臣的眼神很玩味,意思大概就是“你两口子的事关起门来打打闹闹的谁在乎呢”,但口头上的表示却不能少:“还请夏帅出来之后给个明示,此等大事关乎两国国运……”
“一定。”
很快夏林来到殿前,老远就看到拓跋尚坐在宫殿的台阶上,手里还捧着他那个该死的传国玉玺。
他看到夏林之后特别高兴,连忙起身道:“叔,我来了!”
夏林一把拽过他的传国玉玺踹入口袋里,然后哭笑不得的说:“跟我进来。”
两人再次来到三娘面前,三娘正会儿一只手撑在脑袋上,显然是有些不舒服的姿态,听到脚步声后她抬起头来,冷冷问道:“不知夏帅与大魏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装啥呢。”夏林叹了口气,转过头拧住拓跋尚的耳朵:“你小兔崽子为什么就跑过来了!”
“我来为大唐献宝!我那个爹配不上帝王之位,赶紧给他整下去!”
夏林取下三娘案头戒尺啪啪就是一通抽,但拓跋尚皮糙肉厚不光不躲反倒嘿嘿的笑出声来。
“好了!”三娘厉声呵斥起来:“这下是真要打起来了,怎么办!你们谁给我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