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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庶长子

    楚南溪眼神很好,扫一眼灵牌,便看清了上面字样:

    先妣李氏之灵位。

    “这是我娘的灵位,我爹爹曾说过,就算是嫡母进门,也要给我娘磕三个响头,感谢我娘替谢家延续子嗣。”

    十岁的谢青临正挺直腰背站在牌位前,他声音稚嫩,脸上带着孩子的执拗。

    楚南溪昨晚才听说渣男还有个庶子,不由得好奇审视起这半大孩子。

    他个头比同龄孩子略高,五官显得格外立体,一对细长单眼皮晶亮深邃,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攻击性。

    他与谢晏皆长相俊美,但风格却大相径庭。

    颜控要不得。

    楚南溪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正是这位小帅哥的攻击对象。

    已跟脚走到花厅外的谢晏,蹙了蹙眉头,他在回想这句话的来历。

    七年前,谢晏要去北军任签判官,谢青临硬是抱着他的腿不让走,说什么爹爹走了,会带别的女人回来给他当娘。

    为了安慰孩子,他好像是对谢青临讲过这话。

    当时,他不知自己能活几年,更不愿在此间世上流连男女情爱,耽误了自己要做的大事。

    可那时谢青临仅仅三岁,现在说出这话,绝不是孩子自己的记忆,而是有人在别有用心。

    府里多了个女人,居然就有人开始作妖。

    谢青临非他亲生,而是他在南渡途中捡到的。

    从汴梁到扬州,追上南渡的官家,行路多艰,但他因怀抱婴孩,一路上竟意外得路人各种照拂。

    这孩子也算是自己的福星。

    而称谢青临是外室子,还有个不得不做的考量,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但这都是自己与孩子之间的事,不该以此为难她。

    谢晏正要现身花厅,为楚南溪解围,又听林老夫人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

    “怎么?楚氏,你是不相信大公子的话,还是敢公然违抗相公的意思?别以为你是官家赐婚,就能在相府里横着走,相公不喜,你就什么也不是。

    你打量着,昨晚的事老身会全然不知?

    昨晚刺客就是你引来的!

    初来乍到,便搅得相府家宅不宁,叫你给临哥儿生母磕三个响头,已是轻饶!”

    “请问你姓甚名谁?我要如何称呼?”

    楚南溪的声音里,有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笃定,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之感,这在昨晚谢晏就已发觉。

    再加上她那张脸,长得实在太像......

    谢晏心中一瞬恍惚,似乎感受到她内心的自信。对,此时她心中没有惶恐,唯有自信。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想到她的感受?

    难道是已成心魔?

    谢晏迟疑、顿下脚步,听花厅内楚南溪侃侃而谈:

    “肃嫡庶之分,乃齐家根本。《宋刑统》户婚律中有言,嫡庶相犯,加凡人罪。

    夫君虽贵为相公,但上有天子律法,下有家老宗族。

    林老夫人,你作为相公的长辈,不对他逾矩行为好言规劝,反而背着他推波助澜,难道就不怕言官弹劾他紊乱纲常?

    不仅如此,大公子若参与此事,连带他将来的仕途亦会受影响。”

    楚南溪目光在林老夫人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谢青临脸上,她低下头、笑盈盈看着他的眼睛:

    “大公子,你年纪尚小,不懂人心险恶。可当你听外面不明真相的人,污蔑你爹爹是大奸臣,心里就不会难过?

    要我对你娘牌位磕头容易,可若是传出府去,宠妾灭妻、以卑逾尊,只会让你爹罪加一等。

    这样不利于你爹和你的事,你现在确定要我做吗?”

    谢青临读圣贤书,听得懂嫡母话中道理,老百姓骂爹爹是奸臣,这本就是扎在他心里的刺。

    楚南溪一语中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在姨祖母与嫡母之间左右闪躲,最后一把将条桌上的灵牌抱入怀中,低头不语。

    谢晏眉心跳了跳,这已是她第三次提起自己被骂奸臣,语气中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住口!你算什么东西,敢借他人之口在此辱骂相公!”林老夫人见孩子服软,不由得气急败坏,操起茶杯便往楚南溪身上砸去。

    楚南溪岂会束手就擒。

    她一个闪身躲开,茶杯将身侧的刘嬷嬷砸个正着,身上泼湿一片。

    “来人!给我抓住她,打死这不敬夫君的......”林老夫人还在尖叫,谢晏一撩袍子,抬腿进了花厅。

    “郎主来了!”

    一时间,喧闹尽散、落针可闻。

    “墨阳,”谢晏径直走向圆桌主位坐下,“把李氏牌位送回东厢小室,再有人敢擅自移动,家法打死。

    刘嬷嬷以下犯上、不敬主母,拖出去杖二十,即日送去西庄。”

    “啊?老太君、老太君救我!”刘嬷嬷慌了手脚,离了林老夫人,她还哪来那么多油水,如何作威作福?

    “表哥,事情不是......”一直没开口的李茵茵见谢晏脸色不对,抢先上前解释。

    谢晏一抬手,制止了她:

    “大家都入座吧。府中大喜,官家赐下御酒‘蓝桥风月’,这酒是崔皇后娘家崔府所酿,青临,今日也准你破例饮一杯。”

    李茵茵只得扶住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的母亲,再次打圆场:

    “这就是娘的不对了,表嫂又不是故意不敬夫君,也值得娘这样动气?快入席吧,表哥表嫂的好日子,又有官家御酒,我给嫂子多敬两杯。”

    说话间,她就把老娘往谢晏右手边的座位上扶。

    可谢晏用指尖点了点旁边桌面,语气不容置疑:“夫人请入座,姨母往旁边挪一挪。”

    楚南溪有些愕然。

    明明他从昨晚开始,对自己就没好脸色,这会儿倒是给足自己面子。

    李茵茵朝正要张嘴的母亲微微摇头,扶着她在楚南溪旁边坐下,可她心中暗惊:

    表哥没成亲之前,都是大公子坐左边,母亲坐右边,自己坐母亲旁边。

    不是说,表哥大婚之日都没留宿、又很讨厌新娘子吗?昨晚还让刘嬷嬷拿热水去搓她的脸。

    表哥他到底......

    李茵茵满脑子乱七八糟理不出个头绪,抬头却看见谢晏正亲自给楚南溪倒酒,眼珠子都快要崩到林老夫人脸上。

    “酒满敬人,今日,某就借这杯酒,为姨母和临儿给夫人道个歉。”谢晏说得很自然,完全没有书中清冷权臣的样子,

    “请夫人满饮此杯。”

    楚南溪又不是傻子,赶紧就坡下驴,端起酒杯回敬:

    “孩子还小不懂事,心疼亲娘也是正常,临安府连几十万北人都容得下,我还能容不下一个孩子?哪值得相公专门道歉。”

    “你值得。”

    谢晏眼里没了昨夜凌厉,看着他的侧脸,楚南溪这才发觉他很年轻,根本不像史书里写的“三十为相”。

    可他又有个十岁的儿子......嗯,是显年轻。

    “在看什么?”谢晏并不与她对视,给她碗里夹了块虾仁,“茶炒虾仁,你尝尝,是用今年早春茶炒制,也不知相府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这下,连谢青临都能觉察出不对劲:

    爹爹何时用膳说那么多话,还会给人夹菜?

    “嗯嗯,挺好吃的,我不挑食。”楚南溪不知别人想什么,她早餐没吃,现在只想填饱肚子。

    谢晏没再动筷子,只沉默的饮了几杯酒,似乎在等着她吃饱。

    终于见她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他拿起身旁丫鬟捧着的湿布巾,递给楚南溪净手。

    “夫人,还请随我到花园走走。”他目光温和,声音低沉而温柔,令人无法抗拒。

    “我有件紧要之事同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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