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溪毫不犹豫转身奔向对面前窗,不出所料,如出一辙。
她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像是进了一千零八只蜜蜂,嗡嗡嗡响个不停:
丫鬟不见也许是意外被叫走,可连窗户都被钉死,就绝不会是巧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刺杀行动已泄露,谢晏早有防备。
楚南溪两腿一软重重坐回床上,目光呆滞,唯剩心念百转:
谢晏提前得到刺杀消息,却没到将军府直接拿人,而是将计就计继续与她举行婚礼,这表明,他并不确定刺客是谁,必须拿现行。
若真如此,自己还有洗脱嫌疑的希望。
“新姑爷来了!”
门外远远传来喜婆的声音。
楚南溪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匕首:
夏国仍在战乱时期,临安武器管制严苛,哪怕自己不刺杀谢晏,单凭手中这把九寸匕首,就能将她送官,判两年流刑。
这匕首绝不能是她的,打死谁她都不承认。
楚南溪呼吸急促,四下打量能藏匕首的地方,仰头之际,她灵机一动,扶着床柱踩上床沿,抬手将“凶器”扔到床架顶。
除非谢晏属猫,否则一时半会,他绝不会想到去搜床架顶。
再次坐下,楚南溪微微松了口气,她正了正珠冠,复用团扇遮面,透过红纱,盯着不远处那贴着红喜字的房门。
房门被轻声推开。
楚南溪屏住呼吸,做贼心虚般垂下眼帘。
团扇红纱朦胧,只见一双穿着乌皮靴的脚,随着喜袍下摆有节奏的翻动,不疾不徐向她走来。
乌皮靴在她面前站定,来人没说话也没动。
伸手不打笑脸人。
楚南溪下定决心主动投诚,她眉眼弯弯,堆起一张她自认为可爱又迷人的笑脸,缓缓移开遮面团扇,希望能给这位年轻宰相留个好印象。
可移开团扇的瞬间,她脸上笑容却僵住了。
并非谢晏相貌丑陋,相反,他眉如墨画、鼻梁高挺,略长的上眼皮向下弯出个悲天悯人的温良弧度。
出乎意料的俊美无俦。
可怕的是他眼神。
谢晏的眼神如同暴雨将至的海面,压抑得令人窒息。
先是星眸一缩震惊失色,继而他眉心蹙起,喉结无声滚动,最后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
定格在他眼眸中的熊熊怒火,像是要把楚南溪烧成飞灰才痛快。
“夫......夫......”
楚南溪喉咙干涩,“君”字还没好意思叫出口,谢晏大手已掐住她脸颊,像是下一瞬便会将她颧骨捏碎那般。
他身姿依旧端正挺拔,却让楚南溪感觉,站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随时会将自己撕成碎片的吊睛白额猛虎。
谢晏面若寒霜,嗓音低沉却字字如冰:
“你是楚小姐?”
很普通的问话,却如冰锥扎进楚南溪心底。
“......”
楚南溪瞪着好看的大眼睛,嗓子里却挤不出一个字。
这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是,又不完全是。
她敏锐的感觉到,谢晏的愤怒似乎来自于她这张脸,他眼里带着明显的厌恶和恼怒。
不对,她还感受到对方浓浓的哀伤......
真是个复杂的怪人。
可此刻的楚南溪,根本没兴趣分析他这是什么别扭心态,她只想快点提醒谢晏,相府护卫里,有个使袖箭的刺客。
“我是......你......松手......相公,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咱们府里进了刺客!”
谢晏微微松手,楚南溪舌头果然利落了许多,“夫君”叫不出口,他是宰相,叫他“相公”准没错。
“刺客?你不就是刺客?”谢晏声音里夹着冰碴,让她不寒而栗。
穿越者经常用做梦当预兆,给自己的先知行为找借口,可、怎么到了她楚南溪这里就不灵了?
谢晏眼里的怒意被强行压制,他蹙眉甩手,但不像是相信她的话,似乎更像不愿意再碰她。
“我?我当然不是!”
楚南溪揉了揉脸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很快被她的心存侥幸所掩盖,小声却坚定道:
“我是皇帝赐婚的将军府千金,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是那等亡命之徒?我真的梦到有......”
“有刺客!”
“库房走水啦!”
楚南溪没说完的话,被屋外骚动之声接得正好,她没留意,此时谢晏并未感觉意外,她只自顾自想着:
糟糕,是嫁妆箱里藏着的家丁动手了。
既然这个情节还在,那么接下去,就是补刀刺客推门进来,趁乱刺杀谢晏。
她的视线急急越过谢晏,望向他身后那扇近在咫尺的房门,嘴里还在试图说服眼前这个并不信任她的男人:
“你看,真有刺客,要不咱们还是先躲躲?”
她边说边去拉谢晏的手臂,谢晏正要甩开她,只听“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劲装打扮、头上无甚装饰、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的女子,朝他们快步冲过来。
那女子脚步带风,疾走中“噌”的一声,拔出匕首。
楚南溪两眼瞪得比牛眼还大:
妈呀,书上不是说“小校出袖箭击相”吗?怎么换了个女的?不管了,先救谢晏要紧!
“相公小心!”
楚南溪紧闭双眼,不顾一切朝她的“意难平”扑去。
“夫君!”
在那女子的惊呼声中,楚南溪微微睁开紧闭的眼睛:
啊?好羞耻......
“还不快起开!”谢晏声音中有极力克制的恼怒。
楚南溪猝不及防将他撞倒在床上,自己整个人都扑在他怀里,全靠谢晏个子高,两人倒是没亲在一起,只是,她的牙,磕在了他喉结上......
眼见楚南溪占了谢晏便宜,那女子更是气恼,一把将楚南溪从谢晏身上拽起来,“唰”地将匕首横于她脖颈:
“夫君,反正她是来害您的,让妾替您结果了她!”
夫君?妾?什么狗血短剧剧情?
楚南溪眨眨眼睛,可脑子里并没加载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放开她。谁让你擅自到正院来的?”谢晏从床上坐起来,并没给那女人好脸色。
那女人不甘不愿的松开楚南溪,翘着嘴唇,还想撒娇说些什么,谢晏已经对她下了命令:
“去叫喜婆打盆热水来,你,不许再进正院。”
那女子朝楚南溪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收起匕首,转身走了出去。
就在她踏出房门那一刻,一位侍卫低头迈步进了门,与那女子擦身而过。
谢晏见是侍卫,转身继续看向楚南溪,鼻子里哼出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刺客?”
“是误会.....”
楚南溪有些尴尬,眼光瞟了一眼谢晏的喉结,那里似乎还有她留下的口水,亮亮的。
余光中有人影向他们靠近,她脑子里的补刀刺客情节再次出现,瞬间变了脸色,心也狂跳不止:
来了!那才是真正的刺客!
“小心!”
这次,她只来得及将谢晏推开。
电光火石间,那侍卫已抬起手臂,对准谢晏后颈扣动袖箭扳机,随后拔出腰间手刀,朝他们冲了过来。
好在楚南溪早他半步动手,谢晏也毫不迟疑,在自己被推开之时,反手揽着楚南溪肩臂,带着她一个转身,避到床边桁架旁。
“咻咻咻!”
三支乌铁箭同时飞来,箭尖没入床柱,排成一个品字形,那正是谢晏方才所站之处。
谢晏甩开楚南溪,大跨步迎上前。
只见他左手挡住补刀刺客手腕,右手扭住他手臂令其不能动弹。补刀刺客再次挥动手刀,他已顺着刺客手臂转至身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郎主!”
又有侍卫进来,看到被谢晏踩着脖颈的“侍卫”,都吃了一惊,其中一位身穿玄色交领窄袖长袍、做掌事打扮的年轻男子边走边报告:
“郎主,好在您早有准备,送亲队伍里混进来只耗子,放了火还想往正房跑,人已经拿住了。”
谢晏横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眸子里怒意又起,抬手指向傻呆呆站在旁边的楚南溪,冷声向那掌事道:
“去撕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