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
一旁的吕茂才见状心里自是乐开了花。
如今皇上已经知道了他那荒唐至极的“内部新规”。
再有詹事府一半官员公然请辞,此事惊动的可就不只有皇上了,连负责批示辞呈的内阁和吏部也必将惊动。
届时内阁和吏部肯定都要派人前来调查此事。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就等于半个朝堂都知道鄢懋卿既奸邪又无能的本质,皇上也将因此承受一定程度的压力,怎还能继续重用于他?
如此一来,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如今奉皇上口谕办事,甚至得以面见皇上。
至少也算得上是皇上的半个“亲信”,只要鄢懋卿被扒拉掉,那么詹事府上下最有能接替太子詹事一职的人肯定就是他了。
这升职机会不就来了么?
“呃……”
面对一半詹事府官员的“逼宫”,鄢懋卿也是不由怔住。
这群家伙究竟是在搞什么飞机?
他之所以搞出那个“内部新规”,真实目的是诱导这里面的正直官员上述弹劾。
就算退一万步,詹事府压根找不出这样的正直官员。
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肯定还是很快就会暴露,从而引起都察院和吏部的关注,传入朱厚熜耳中,令其后悔让自己来当这个太子詹事。
可这集体请辞又是什么鬼?
该不会是因为他此前的“威胁”太过强力。
使得他们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又不愿因此失了气节,所以就决定急流勇退了吧?
不过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这是他们的以退为进之计!
他们试图通过集体罢工的手段来向他施压,阻止“内部新规”执行下去。
这亦是朝廷文官惯用的抗议手段,此前文官集团在大礼议中就对朱厚熜用过,逼得最终赢得了大礼议的朱厚熜,也不得不在某些方面做出了一定程度妥协。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就真的找错对象了。
朱厚熜并非真心不想做大明天子。
可鄢懋卿却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致仕回乡……
别看他如今家大业大,只要得以安全致仕,他依旧能在半个时辰内携带家眷逃出朝阳门,多用一秒都算他输!
当然,鄢懋卿心里也清楚。
面前这些拒绝“擅离职守”的詹事府官员,和当年大礼议中坚持“祖制”的文官集团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些詹事府官员是在尽忠职守,应该没有太多的政治目的,更多是在坚持政治理想。
他们八成都是真正的可用之人。
相反剩下那些没有站出来请辞的官员,才是混吃等死、随波逐流的官场油子。
不过越是如此,鄢懋卿反倒越觉得应该放过这些人,批准他们的辞呈。
因为如果历史轨迹不变的话。
接下来朱载壡还会继续住在钟粹宫,然后等到十四岁那年加了冠就一命呜呼,自此直到朱厚熜去世,也未再立过太子。
也就是说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詹事府肯定还是无法发挥任何效能。
他们坚持的政治理想,终将在这个过程中消磨殆尽,不得不默默承受理想逐渐破灭的痛苦,将这份遗憾带入坟墓。
而就算有人日后有幸跳出了这片死水一般的泥潭。
以这一朝的官场风气,他们这种太过正直的人,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八成也只能成为殉道者,甚至连个善终都得不到……
“好罢……我成全你们便是!”
望着面前的孔简和几个请辞官员,鄢懋卿心如刀绞的道。
他娘的……老子削减了脑袋却求而不得的事,反倒先便宜你们了,真羡慕你们有我这样的上官,眼馋死老子了!
不过与此同时。
他心中也知道,这件事有很大概率办不成。
因为他签字印章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还要通过吏部和内阁的审批,最后恐怕还得搞到司礼监和朱厚熜那里,这请辞的事才算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而这种规模的请辞,只怕很难不引起内阁和各个部堂的注意,给他惹来一些麻烦。
但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这个力度可要比詹事府的官员上述弹劾大多了!
要是如此都无法让他卸下太子詹事的担子,以后他就把“鄢”字改成“阉”字,自此改名叫阉懋卿!
这才叫双赢!
正是左右都不会亏的双赢局面!
“现在就随我去值房,我给你们逐一签字印章,你们也要尽快将辞呈呈递吏部。”
鄢懋卿大手一挥,率先迈着轻快的步伐,杵着手里的抄网向值房里走去。
“???”
孔简与其余几人不由怔了一下。
他们虽并非只是做做样子,但也想过鄢懋卿恐怕会担心事情闹到吏部和内阁,在朝堂上引来大量非议。
因此八成会当场否决了他们的请辞,并不得不就范,取消那荒唐至极的“内部新规”。
却没想到鄢懋卿面对如此局面,竟表现的如此洒脱,甚至……
这完全是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吧?
他竟如此有恃无恐,就算前朝大太监刘瑾也不至于如此无所畏惧吧?
既然如此,那就走着瞧吧!
取消那荒唐至极的“内部新规”,和撵走这个制定新规的太子詹事,结果其实是一样的。
这叫什么?
这就叫做解决不了问题,也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难道上面还能真问都不问就准了他们的辞呈,令詹事府陷入停摆边缘不成?
……
内阁值房。
“詹事府拢共十七名属官,包括少詹事在内共有九人一同请辞,这个鄢懋卿竟然一口气全批准了?”
阁臣许赞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将吏部转递过来的一沓子辞呈递给一旁资历更老的翟銮,
“翟阁老,你看此事当如何拟票……”
“这可不是小事啊!”
阁臣张璧闻言也凑了过来,极为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如此一来,本就缺官的詹事府究竟还要不要了?”
他们二人前些日子入阁不久,就见过了严嵩唯一的义子赵文华。
不过赵文华并非是来替严嵩当说客的,而是代表东南集团前来送恭贺之礼……也是那种不收都不行的礼。
因为彼时正值有人弹劾他们二人入阁之后难堪重任,力荐严嵩入阁的阶段。
他们也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倘若无法得到东南集团的支持,甚至也开始推波助澜,他们这阁老的位子便注定无法坐稳。
既然收了钱,自然偶尔也要办一些实事。
比如前些日子鄢懋卿借用话本影射东南官场和商贾的事情。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自然会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顺手为东南集团解决掉这个麻烦,同时为自己换取更多的政治资源。
毕竟,如今内阁首辅的位子还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