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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惊喜也需要风险对冲?

    鄢宅后院,一间有家丁看守的厢房内。

    “这是权宜之法,是为了营救牛笔山人,也是为了营救我自己……”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吴承恩伏在书案前,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面目狰狞的在纸上书写着违心的文字。

    皇上得知东南倭患之后殚心竭虑?

    扯淡!

    皇上不顾安危微服私访?

    更扯淡!

    皇上亲自秉公处置东南官员不法之事?

    更是扯淡中的扯淡!

    近些年他可没少听说相关这位皇上的怠政传闻。

    甚至就在去年,皇上痴迷玄修竟还下诏要隐退几年,将政务丢给年仅几岁的太子和辅政大臣。

    太仆卿杨最忠心直谏,甚至被他皇上廷杖打死,打到一半杨最已经气绝,还要继续鞭尸打完……

    如此昏聩的皇上。

    怎么可能为东南倭患殚心竭虑?

    怎么可能不顾安危微服私访?

    又怎么可能亲自秉公处置东南官员不法之事?

    大明这艘大船,分明就是从顶部开始漏水的,因此朝廷官员有样学样,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因此他和姐夫沈坤参加科举,尤其是他屡试不第,还始终不肯放弃,也并非是欲为当今皇上尽忠,而是欲与朝堂中志同道合的清流官员站在一起,一道为大明尽忠。

    可是现在。

    他还未能走出屡试不第的愤懑不平,就已经被迫突破了自己底线,掉进了顺非而泽的深坑。

    这让他的内心如何能够自洽?

    不过若是为了营救牛笔山人这样的义士。

    就算内心无法自洽,也只能捏着鼻子上了……

    “就这一回……绝对就这一回……这是我射阳山人最后的底线!”

    ……

    北镇抚司。

    “要不要卖了吴承恩呢?”

    鄢懋卿咬着笔杆一边装模作样,一边托腮暗自思忖,

    “反正历史上他参加了那么多次科举都没考上,要是不走一走捷径的话,这辈子肯定还是那副衰样。”

    “这回皇上命我续写《破倭记》,肯定是有其他的用意,尤其命我在续写时如此反转,接下来八成会为《破倭记》平反,甚至可能自此将其当做宣传工具使用。”

    “如果真如我推测这般的话,我把吴承恩卖给了皇上,他就有机会入朝为官,也算得偿所愿。”

    “而我则又欺了一回君,并且不用担心因《破倭记》的后续写作问题彻底被皇上套牢,亦不用再为冒了吴承恩的著作而心有不安。”

    “如此想来,这何尝不是一件一举三得的善举呢?”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

    “景卿贤弟,话本写的如何了?”

    陆炳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了出来,悄然出现在鄢懋卿身后突兀的问道。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比之前越发熟络,甚至已经开始称兄道弟。

    “啊!”

    鄢懋卿吓了一跳,慌忙用草纸将自己刚在纸上画出来的简笔乌龟盖住,然后才故作淡定的道,

    “陆指挥使,你这么大只,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真真吓死我也。”

    “多年来在皇上身边养成的习惯,不信你留意一下黄公公,他走起路来亦是如此。”

    陆炳笑了笑,转而又正色道,

    “景卿贤弟,皇上今日又催促了,你这话本还得再抓点紧,怎好教皇上三番四次过问?”

    “皇上若是再催,那可不光是景卿贤弟你有负圣恩了,就连愚兄我怕也要被皇上怪罪监督不力,咱们两个都好过不了。”

    “快了快了。”

    鄢懋卿当即又含混的道,

    “陆指挥使也是性情中人,应该知道这著书之事与寻花问柳如出一辙,都是先有了储备才有输出。”

    “你天天将我扣在北镇抚司,不准我外出采风,这效率自然也提不起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粗鄙言论?

    陆炳心中无语,只能忽略掉鄢懋卿的插科打诨,略作犹豫之后,压低了声音决定给其提供一些动力:

    “景卿贤弟,有些话我本不该多嘴。”

    “不过既然是景卿贤弟,不该多嘴我也多一回嘴吧。”

    “不久之前我进宫见了皇上,听皇上的口风似乎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只待这话本完成之后便会兑现……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鄢懋卿闻言一怔,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上一回听到“惊喜”二字,还是在郭勋那里,然后他就被郭勋带去了大同,不得不亲自参与自己多嘴告诉高拱的“奇谋”。

    甚至他有理由怀疑,朱厚熜最近不断给他加官进爵。

    除了在“辛丑宫变”中的歪打正着之外,恐怕亦有奖赏他献策并完美推行那个“奇谋”的心思。

    没办法,谁让自己在那件事中表现的那般“天纵奇才”,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是那么的鲜明,那么的出众,那么的拉轰……

    ……都怪高拱那个丸八蛋!

    这件事的影响太过深远,极有可能已经令朱厚熜对他产生了一些错误的看法,需要用时间和多次失望去逐渐消磨。

    所以这回在东南倭患的事上他已经学聪明了。

    欺君的事他可以干,趟雷的事他也可以做,但是绝对不会再向任何人透露任何一丁点结合后世智慧带来的个人见解。

    管他是高拱,还是沈坤,还是吴承恩……

    今后只有他能卖别人,任何人都休想再出卖他,休想!

    “可否请陆指挥使暗示一下,究竟是什么惊喜啊?”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鄢懋卿眼巴巴的追问。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陆炳嘿嘿一笑,竟故意卖起了关子,

    “景卿贤弟若是真想知道,尽快将这话本著完不就是了?”

    最近为了不妨碍鄢懋卿著作话本,陆炳几乎将所有的消息都隔绝在外。

    什么朝堂上忽然有人对他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营救行动?

    什么弹劾鄢懋卿公然结党,还是一个与“阉党”谐音的“鄢党”?

    如今外面已是风起云涌,就连皇宫里都暗流涌动,唯独北镇抚司却始终风平浪静……

    “……”

    鄢懋卿一时也分不清这究竟是陆炳的套路,还是确有其事。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必须有所准备,务必也给朱厚熜准备一个惊喜,甚至力求先发制人。

    如果陆炳说的是真的,那就当做是风险对冲。

    如果陆炳说的是假的,那就是迈向理想生活的重要一步。

    “既然如此,吴承恩便非卖不行了,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正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

    一名锦衣卫带着一个人进入了后院:

    “陆指挥使,鄢大夫,您的家仆来送一些用度,说是必须当面交到您手上。”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白露从江西带来的家仆白盛。

    鄢懋卿只听到这话就明白了。

    这是吴承恩终于完成了《破倭记》第三期,他今日应该就可以走出北镇抚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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