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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翠芬看着驴车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刚想转身关门回屋。
突然见三丫急冲冲地赶过来,“娘,不好了,铁牛受伤了。”
翠芬一听大急:“这才出家门没多久,怎么会受伤呢。”
三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铁牛在,在沟里,腿,血”
“哎呀,讲半天讲不清楚,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到那地点。
只见铁牛正卧倒在地上,双手抱住右脚不停地唉哟唉哟地叫唤。
大丫用帕子包裹住脚背处,有血从帕子外渗出来。
翠芬一看心疼坏了,她的铁牛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哪里受得了这份罪啊。
“这是哪个杀千刀把夹子放到这种地方,这不是诚心害人的嘛。”
翠芬拿着木棍死命地敲那个已经失效的夹子:“没事了啊,娘已经打它了,它再也伤害不了我的铁牛了。”
抱住铁牛的头,“不怕啊,娘在这儿呢,大夫呢,娘这就带你去看大夫啊。”
“娘,二丫已经去找周大夫呢,应该马上就到。”
说曹操曹操到,二丫领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正往这里奔。
“周叔,快点,我弟弟就在前边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身手还挺利索的,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跟不上了。”
翠芬赶忙站起,“周大哥,快来给我家铁牛看看,流了这么多血,这可怎么办呀。”
“不急,不急,让我看看。”
周大夫解开帕子,血已经止住了, “是不是被捕兽夹给夹到了,还好只是夹到肉了,没有伤到筋骨。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敷上药过一两月就好。”
周大夫顿了一下:“不过,这伤要是放在平时,的确没什么大问题,可是现在后山上的草药都被采光了,药材只有县城里头的药铺里才有,但是这个价钱不是个小数目啊。”
周大夫叹了一口气:“我这里还有些药材,这次先给娃用上,反正先止住伤口了,三天后就要换药了,这次诊金我可以后收。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翠芬感激地谢过周大夫,将铁牛背到背上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想起了曹夫人意味深长的那个笑容。不禁浑身一抖。
晚间,喜贵和翠芬坐在炕上;两人面前堆着的是他们现在所有的家当,
八两的散碎银子,两只镶金的发簪,一对银耳环。寒碜到可怜。
这灾已经持续了一年多,佟家的家底已经被快要被耗尽了。
铁牛的脚三日后就要换药,这些东西还不知道能换多少药。
喜贵抽着旱烟:“明日我拿药房去县里头看看。”
次日清晨,佟家丫头们就去打了一大捆的秸秆让喜贵给李叔拿去。现在野外别的没有,就秸秆多。灾民们就算再饿,也吃不了驴吃的东西。
往日乡亲们想要搭一程路,李叔都很大方。现在得自己准备草料才行。李叔现在忙着自谋生路,也没时间打草料给驴吃。
喜贵拿着周大夫开的药方一路坐着驴车去了县里头,到县城里的药铺开药
那伙计拿着药方,也不忙着去配药,反而拿出一个算盘拨算起来。
“大叔,现在是这样,你得先付给我三两银子,我才能给你抓药。”
喜贵急了“咋这么贵呢你们这是要抢钱啊!”
伙计无奈道:“大叔,你也体谅体谅我们,有几次有人拿着药没给钱就跑了,一两次还好,我们就自个垫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
“而且现在这山都被灾民撸秃了,好些个药农都没法子供货了,这灾也不知道啥时候结束,这药材是用一点少一点,我们也得要生计的呀。”
喜贵咂摸一下嘴,搓搓手:“那就先给我一袋的量吧。”
喜贵心疼地掏出放在心口前的小布包,里面摸了三两银子交给伙计
“好勒,您稍等。”
出了药铺,喜贵看着手中一提小小的用油纸包着一袋,这哪是药啊,这是命啊!
一路上喜贵都像宝贝一样揣着怀里的药,愁眉不展,周大夫的诊金又没给人家,铁牛之后还要包两个月的药,这药钱又从哪里来
所有人都围着他转,被他,除了去茅房这件事外,他要什么都会有人满足他,要喝水就有温热的蜂蜜水送过来,要吃饭就有人端到床上喂他吃。
只要不碰他那腿就没什么痛的感觉,现在翠芬正在给他上药,他自个拿着布老虎玩着,
看着铁牛血肉模糊的腿心疼得不行,她就这么一个宝贝蛋,宁可剜她身上的肉也不让他受一丁点苦头。
她心里开始动摇了,曹家那个男孩子当时看也不会很体弱的,只要二丫照顾得当,小两口还是可以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的,或许根本不会走到改嫁或者守寡这一步上。
况且要不是人先天不足,怎么会娶一个泥腿子家的闺女,自家怎么说也是高攀人家了。
就算挨过这场灾,二丫再过几年也找不了现在的这么好的人家了。
眼下自家现在这么一个境况,铁牛这腿要是没有药好好治疗,要是落下什么疾来就不好了。
铁牛受伤这件事像在翠芬心中的天平上加了一个巨大的砝码,让她的心偏向了另一边。
在曹夫人定好的最后一个下午,翠芬再一次去了刘婆子家里头。
当翠芬从刘婆子家回来之后,她的行为就很不对头,饭桌上难得出现了满满的一碗粥,粒粒的米饭洁白剔透,再也不是那种稀得只能从碗底舀起一勺米来。
翠芬整晚没有对上二丫的眼神,每当二丫看向她的时候,她总是侧过脸避开。
这种种反常的行为不得不让大丫和二丫起疑,再联想到前几天那个妇人来佟家后的一切,她们似乎猜到了什么。
当三丫再一次熟睡之后,二丫心慌地握住大丫的手,“姐,我怕,是不是娘和上次那个曹夫人定了要让我嫁人,我不要,我不要嫁人,我要和你们一起。”二丫越想越害怕,把头埋在姐姐怀里低声哭了起来。
大丫赶忙回抱住她,手不停地抚摸着二丫的头发让她平静下来:“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也许她只是看铁牛受伤给她好好补补吧,嗯一定是这样。”大丫反复地强调似乎这样就可以说服自己,
“再说了你还这么小,就算要嫁人也是我先嫁人。”似乎是哭声惊动了一旁熟睡的三丫,她咕哝地翻了一个身,爬起身来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我好像听见了二姐在哭。”
二丫忍住嗓子眼里的哭腔,假装无事地说:“没什么事,你是不是做梦了,快睡吧。”
二丫给三丫盖好被子,屋子再次陷入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