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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阴森潮湿不见天日的地牢,没有严刑拷打的逼供,也没有背地里悄咪咪的暗算,更不用担心哪个登徒子从何处冒出来教你做人。总体来说,明月愁在森狱当人质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一段时日下来都圆润了一圈……
毕竟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吃嘛嘛香。苦境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这日子过得乐不思蜀,差点让她忘记了自己身为一个人质的事实。她坐在案桌旁磕着瓜子,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徒儿也好像被抓来森狱了……不过那孩子虽然不及离经才识,但脑子是个好东西,用计应该没问题……不然,出去别告诉别人是师从她门下的,她嫌丢人!
拘禁她的地方别有一番风情,绿草上有亭,亭前有树。树是桃花树,但不比临月听泉里的那棵长得壮实,与之一比,眼前这棵倒显得小巧玲珑弱不禁风了。
人说桃花最多情,其实桃花本无情,而是种花的人有情。
她记起多年前自家小师弟对着那院落里刚绽开的桃花突如其来的一句时,正逢她盘腿而坐磕着瓜子,听到这么一句文艺煽情的话时,她不由自主抬起头狐疑地打量了一眼自家师弟,在发现对方只是无意思的感叹后,她脱口而出。
“傻狍子,这是果桃,与其只赏花,吾更喜欢硕果累累的景象。”她转过头,对着捧着书册的斩获问道。“你说对吧,获儿?”
“……嗯。”寡言的少年从卷册中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不知是听懂了明月愁说的话,还是根本没有听清楚却依旧给师尊挽尊而应了一声。
……最擅长破坏气氛者,若师姐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青葱岁月里的原师弟转过头,暗地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拘禁的感觉就像是关小黑屋,但日常需要用到的东西照样送来,无论吃穿。虽看上去无人在此,但明月愁依旧可以捕捉到那道似监视的视线,直到了最后用了点小计谋引得对方现身。
发色粉中稍带点蓝的青年出现之时,明月愁依旧在磕着瓜子。她抬眼看向青年,那将头发束扎起来的饰物就像是展开了翅膀的蝙蝠。她突然笑了一声却被自己给呛到时,眼前出现了一杯清茶,待她喝下茶缓过来,不言不语的青年刚好收回手。
明月愁挑了挑眉。嗯,是个好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看了她一眼,眼神无波面无表情,但还是淡淡地应了她一句。“若叶温翘。”
“嗯……是以擅长机关而着称的若叶一族么?”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在触到了青年倏然看向她波澜起伏的眼神时,惊觉自己说错话的明月愁试图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那个,只是道听途说……”
“嗯。”青年的眼神渐趋平静,仿佛方才明月愁所言无关他之痛痒,只不过此举倒是让明月愁无所适从了。若叶一族她自然知晓,那沉眠于黑海之渊下的未央宫,当年便是出自若叶家主之手。坚果在口中嘎嘣脆,明月愁正想说着什么,就见多日不见将她掳回来的小霸王走了进来。玄嚣扫了一眼明月愁的动作,而后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更是异常嫌弃地开了口。“吃这么多,你就不怕吾在里面下毒?”
“无妨。反正吾也要死了不是?”明月愁收回看因玄嚣示意而退出去的若叶温翘的眼神,回答得很是迷之意味深长。“嚣儿,是想陪为娘度过最后的时光吗?”
回到森狱的好处,便是愈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了本体的情况。目前已经和那孩子接上线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静待碧落送上门。她看向玄嚣,对方表情正因她的一句话而瞬间扭曲。
“吾说过,逞口舌之快,是你的不智。”冷眼相对,青年看向她神情略有不悦。“只要吾一句话,你之处境便再不如此般。”
“你可以直接杀了吾,一了百了,何不美哉?”
“吾留着你,自有用处。据慕峥嵘所言,阁下本是南修真宗主,又是道真双秀前人,而吾观那日你身上魔气,可是似曾相识。”玄嚣指骨一下接连一下地轻敲案面,眼神上下打量着明月愁,忽而凑近对方。“方才你与温翘对话吾全听见了,阁下,莫不是亦出自黑海森狱吧?”
“你猜,若猜对了,”明月愁伸手要拍开对方凑过来的脸,可玄嚣速度比她还快,瞬间就远离了她。“吾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呵,故作玄虚。”玄嚣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听闻中原正道重情重义,吾倒要看看,你所在乎之人究竟是否甘愿为你赴汤蹈火,还是就此弃之不顾。”
“哈,他们不会步入你之布局中的,”明月愁抬眼瞥了一眼不知不觉中再度作死的熊孩子,同样嗤笑了一声。“毕竟吾,已经时日不多了。”
这副人壳已经渐至最后的期限,用人世间的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回光返照。所以,没必要再相救,也没必要再牺牲。而你,注定将与那几乎近在咫尺的皇位擦肩而过。
因为,森狱终究会物归原主。
“无妨,”玄嚣丝毫不在意,而后手一扬,直接吩咐了守在外的护卫。“来人,拿上吾之太子印,请出非非想。”
“是。”
“本太子,会让你活到那时候的。”
“你如此做法,可真让吾想多了呀,”明月愁看着作死的熊孩子,一声冷笑。“十八太子。”
“哦?”玄嚣挑了挑眉,示意让她说下去。“想到什么了?”
“啧,吾只是想,”明月愁继续嗑起了瓜子。“太子莫不是看上吾了?”
“……”玄嚣把玩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只是可惜了,”明月愁长叹一声。“太子你并不是吾的菜呀~”
“……”玄嚣手中的杯子终于裂了。他幽幽看着明月愁,再度开口间,干净利落。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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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离一直是个谨慎的孩子。
自知晓了那道墙后的秘密,自从与太子之位擦肩而过后,他更是淡出了权力中心,不问政事。可世上很多事情就是不如人意,当你若想远离,它便越想找上你。
他见到那道影不是偶然,而是在当年还是繁雪逸冬清的蜕变黑后被父王救起的那一天,路过的守卫悄悄地与同伴道着一场诡异的见闻。
正对着珈罗殿不远,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海之渊。它的水络流经各个皇殿以及二十四晶桥,黝沉平静,深不见底。而那天有人看到了从水渊中央荡漾开来的涟漪,就和鲜血一样。
但并没有维持多长了时间,一瞬而过后,便什么也没有了,仿佛不远前的一幕只是错觉。
后来蜕变黑后诞下天罗子,更在无意间推开那道墙后,他便开始察觉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他。
那是一道很陌生的视线,根本不属于黑海皇室中的任何一个人。他在密室中看到了一把长刀,纷乱交错的光纹将它拢在其中,好似有着什么东西将它禁锢于此。
空荡的密室里,只有一张案桌。桌上放着一只木盒,而长刀倒映的光泽,恰好呈直线反射落到了木盒上,诡光幽幽,引人迷离。就在他伸手将触上盒子时,身后终于有声音响起,同时也将他从迷思中唤醒,他转过身,这场初遇猝不及防也出乎意料。
那道影很少说话,却好似知晓这幕后的秘密却不道破。而玄离也从来没有主动过问,因为他知道,即便是问了,也不会得出个什么所以然。
所以他在等,一直等到了如今。他按着她的指示将长刀取了出来,也在同一时间知晓了玄嚣将那名叫做“明月愁”的女子带回了森狱。
三者之间必有联系,无论是影,是刀,还是那名在玄嚣殿的女子。玄离看着刀,却苦于思索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
……于是,在玄阙登门的时候,他将这深藏多年的秘密告知了最为要好的皇兄。从不管任何事好奇心却很强的玄阙摸了摸下巴,再看看自家皇弟,联系了一下事件前后逻辑,突然来了一句。
“这样吧,你就说……那女子是你失散多年的……妈?”
“……”就知道皇兄也不靠谱。
且说这边因非非想医治而暂缓人壳劣化速度的明月愁,正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碧落被送过来。她之所以如此注重碧落,是因为碧落是解除封印的关键。当年沉眠之时,碧落是同时伴随她而去的,然却在她神识渐渐苏醒之时,蓦发现碧落早失落许久。后来她将焦点定在常年在珈罗殿习政的孩子身上,终于发现了碧落的藏匿之处。
森狱之中能如此控制碧落的人,她不做他想。而皇脉之血能解开碧落身上的封印,所以她便借着玄离之手,取回了碧落。其实她大可以直接上门潜入珈罗殿自己取回,但……明月愁默默瞟了一眼看似无人却暗处蛰伏的身影。
所以说,那毛孩子哪时侯才上门……
正想着,大殿外突然传来了动静。感受到碧落愈来愈接近的气息,明月愁突然蹦起,直往外奔去。只不过可惜的是,一出门就被玄嚣给拎住了。
“你做什么?”明月愁瞬间炸毛。
“做什么?”一度再作死的毛孩子高昂下巴。“这么急于出来,难道你与八皇兄有什么关系?”
“当然!”明月愁可怜巴巴地望向板着一张面瘫脸的玄离,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泪。“因为他才是吾失散多年的的儿啊!吾儿莫慌,为娘此番回来,定将你扶上储君之位!”
“……”表情瞬间崩裂的玄离。
“!!!”眼神突然凌厉的玄嚣。
“……”一旁的玄阙捂脸目不忍视。
话说,女人你是故意给八皇弟找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