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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人一般都知道,自家的门钥匙,不是在门口搁着的大蒜袋儿地下,那就在窗台上晒着的某只鞋里,横竖不过这几个地方。就是以防农忙季节回的晚,没人给开门,孩子们得在门外等到天糊涂黑,耽误了他的学业,或是饿着了他肚子。
葛大爷结婚的时候,还是大西北偏僻山沟子里头一个骑山轮车卖大煎饼的穷小伙,后来有了葛辉,这才觉得山里的日子,实在是过不活,带着老婆孩子一狠心,头也不回的离了生养的大山,进了繁华新鲜的城市,赶上好时机,和老乡合伙开了个饭馆子,生意越做越大,居然成了暴发户级别的人物。可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老实憨厚的农民,在给儿子最好的生活和教育时,也从来不敢忘本,暑假总是带着他回老家过,爬树摸鱼偷桃子,样样不落下。
大爷本以为,他的儿子,和他一样,依旧是农民的儿子。可现实如今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他西装革履开口洋文闭口咖啡馆的儿子,早就忘记门口的砖头下,还是能塞着钥匙的。
郑怀从砖头底下扒出钥匙的时候,岑素看见葛辉的眼神闪了闪,好像勾起了什么回忆似的,但那种怀念的目光一闪而逝。他整了整领带拍拍身上的灰,惊讶都没有,觉得既然他爸的房子遭窃,警方换把锁,再正常不过,至于警方为什么会无聊的将如此重要的现场钥匙放在砖头底下,他现在赶时间,没心思思考。
葛辉拖着行李箱进去后,郑怀将们带上了,葛辉不孝顺,总归是大爷的亲儿子,郑怀想,大爷现在肯定也舍不得,他的儿子招人唾骂。
葛辉进了门,将行李箱靠在门口,转过身看着郑怀说:“警官,我赶时间,我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您能不能快点,我爸失窃的那箱现金在哪?”
郑怀一听更来气,他瞪着红透的眼眶就想上去再补一脚,被岑素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这才扭开眼,自己平复了足有30秒,对上葛辉严肃的说道:“你他妈就是一人渣,你就记着那笔钱~~~?你好歹也提一句,哪怕就一句,你爸的屋子问什么会遭窃?遭了谁的窃也好啊……”
葛辉显然是被他连珠代炮的一长串给轰炸晕了,他愣了几分钟,这一句句质问,好像真戳到他心窝子了,急迫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慢慢红了眼眶,他偏过头捂住脸,好像真有那么一些伤心。他长叹了一口气,很低落的说:“警官,你管的太宽了,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问题,你没有资格。”
郑怀呵呵的笑了两声:“哈哈哈哈,岑素,你听见了没?他说不管我的事?可笑,凭什么不关,按辈分,老子还是你大爷,老子是你爹的结拜兄弟。”
葛辉一脸不信的说:“放屁,你才多大,我都能当你爸了,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爸的?”
郑怀神神秘秘的小声说:“上个星期认识和你爸认识的,一见如故,立刻就成了忘年交。岑素,我说的是不是?”
岑素看着葛辉一本正经的说:“是。”
葛辉大声反驳:“上个星期?更不可能,我爸都去世4年多了。除非你见到的,是鬼。”
郑怀一脸诡异的看着他,声音轻飘飘的:“你真聪明~~~”
葛辉讥笑了几声,明显是当他在恐吓自己,不想和他在这个神神经经的问题上多做纠结,他赶时间,一切恶意都能忽略。他勉强的笑了下,催促道:“郑警官,我不和你争辩,我回来,是为了解决我爸屋里头被盗的问题。”
郑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什么失窃的问题,葛先生,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葛辉急了,朝他快步走过来,问道:“郑警官,别开玩笑,明明是你打电话告诉我失窃的事情,通话记录还在我通讯录里头。我放下重要的生意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说,是为了作弄我。要是这样,我只能告你乱用职权欺骗公民了。”
郑怀笑着盯着他,一脸您请自便我无所谓的德行,无视他问题和威胁,用那种很鄙视的语气说:“葛辉,你太不是东西了,良心都加钱吃了么?你张口闭口都是钱,怎么不见你提一句你爸,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吗?美国的生活这么优越,你爸死了你也不回来送送他,你到底是有多忙啊,啊?你知道他死了在这屋里头躺了几天么?你爹怎么死的?死的时候在想什么?死了几天被人发现的?后事谁办的?埋在哪儿了?啊?”
葛辉这次是真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失了魂似的喃喃道:“你…你说什么?什么叫死了好几天才被发现?什么叫后事谁办的?这不可能,我媳妇说…她都安排好了的呀……”
郑怀愣了下,第一反应这逼在装,一看他被雷劈晕的神色,又觉不像,他扭头去看岑素,有些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岑素对上他视线,接过话头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这一切?”
葛辉红着眼怒吼:“红子明明说,她都交代好了的,叫我别操心,安心谈生意。她不喜欢我爸,可也不会这么缺德啊,我爸他…他……”
他似乎连自己也瞒不住了,崩溃的蹲下去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嚎啕,嘴里模糊的断词断句,句句都是: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