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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被掩上，昨日花城造的法阵忽明忽暗地飘在床头不远，花城把它连带着上面杯子一同用银蝶从床头柜上托了起来，腾出位置，换了两盆盆栽放到上面和谢怜交流感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花城盯着在法阵边角栖息的银蝶，“就是当初那群废……”他语气奇怪地绕了个弯，“那群镇民趁着精灵内斗——这个我一会儿给哥哥讲。他们占了精灵一半的领土，打算像内陆搬移，以防一些突如其来的天气灾害。”六只银蝶停在六芒星的六个角落，剩下的则托住了杯子，那杯子看上去摇摇欲坠，花城默许着它们把法阵放到地上。
谢怜正抱着只半人高的枕头假寐，闻言，艰难地抽出一只手，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轻笑道：“突如其来？”
他还是被花城拉去了家里。谢怜的本意本是与花城分开两日，让他好好考虑一下。可惜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无奈对手太过于难缠，软硬不吃，又接二连三的向他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他睡觉，谢怜这才与他各退一步，与花城约法三章，不情不愿地再次迈进了花城的家门。
可是他还是忘了这厮的话不能信，反悔比翻书还快。
“他们不放我走，我便只能在这儿练法术了，”花城帮谢怜掖好背后的被子，将他又往怀里带了带，无所谓地道，“于是我帮了一点小忙。”
谢怜把手缩了回去，推了推花城的肩膀，试图让他离开一些：“只是小忙？”他手中的枕头是他与花城的最后间隔。花城果然言而无信得厉害，说着让他再睡一会，谁知谢怜还没躺下，那人便也翻了上来，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抓来个枕头，阻挡掉了更多的肢体接触。
“是个意外。”花城一只手落在了枕头的底端，似乎想趁谢怜不备将它抽走，“一场小雨，没想到滑坡了。”
“……”埋了小半个镇子，那可真是一场“小”雨。谢怜死死抱住枕头，将脸埋了上去，模模糊糊道：“你，能不能离远一些。而且——”他如有预感地抽出一只手，在枕头上从上往下一捋，打掉了花城抓住枕头的那只手，“我也没有让你哄我睡觉啊。”
“算我擅作主张。”花城的手隔着被子虚搭在他肩上，“我昨晚一直在想，哥哥要是再也不愿意找我了，该怎么办。”
会怎么办？谢怜在心里发问。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说是根本不需要他考虑，倒不如说他是根本没有考虑过直接与花城断了联系的可能。
花城停顿了片刻，缓声道：“我没想到。所以发现哥哥真的没来找我的时候，我慌了。我当时没敢想那么多，要是哪些地方过分了，我给哥哥道歉。”
“不用。”谢怜稍稍抬起些头，从枕头里漏出半张脸，凝视着花城的双眼，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才认识几天的，”他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自己哪点招人喜欢，总不至于因为大家都不是人，讲什么同类吸引吧。他迟疑了片刻，丢开了手中的枕头，闷闷道，“我不明白我该……”
花城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笑声，“我以为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他占据了原先枕头的位置，充分向谢怜表演了什么叫做得陇望蜀，“我不贪心，哥哥能有一点喜欢我就好了。”
谢怜半被迫地枕在花城的胳膊上。他想说“没有”或者“不可能”，但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他那抽掉枕头的手都比他自己诚实得多。或许他是中了什么迷魂汤，就像话本里常说的那样，过路人被林中不怀好意的妖怪看上。谢怜半阖上眼，在再次妥协的边缘摇摇欲坠，“需要吗？我看你已经很过分了。”
“有吗？”花城笑了起来，“现在再拒绝我可晚了。”他低下头，将手臂收拢，“哥哥都把自己送过来了，我怎么敢再放哥哥走。”
谢怜一瞬间忘记了怎么呼吸，花城的手环过他的脖颈，他的心跳与花城的连在一起，震耳欲聋。他有些口干舌燥，他的意识告诉他，他应该将花城推开，至少留出一些能让自己喘气的距离，而不是现在这样，他几乎是贴在了花城的胸前，呼吸声伴着心跳声在他耳边呼啸，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但是他做不到，花城抱过他不止一次，似乎每次的含义都有所不同，他总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找出适当的理由，默许花城再过分一些，唯独这次让他恨不得落荒而逃。
他明白花城的意思了，但是然后呢？他不明白他自己到底算不算得上花城说的“喜欢”，他只听说过男女之间的感情，可是没人教过他如果对方也是一个……或许妖怪不需要考虑这么多，至少他们自过自的，没有人管。
那他喜欢花城吗？应该有一点吧，他并不会觉得花城的这些小动作对他是一种无礼，可也从未有第二个人这样对他。
那若是换一个人呢？他把邻居姑娘的脸代入了花城身上，这样的搭配看似正常了许多，可谢怜眼皮跳了跳，觉得哪都变扭了起来。
花城好像感觉到他不太对劲，稍稍动了一下，试图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
所以他应该抱回去吗？谢怜不知所措，他的手应该抬起还是放下？他是真的不明白这种时候该做些什么，一般人都会做些什么？他想不起来了，但总不会是像他这样一直僵着。
谢怜轻微地挣动了一下，他想不出来，还是选了最稳妥也是最能掩饰的一种办法——瞪了一眼花城：“你放开，”他把自己从花城的怀里扯出些距离，无奈道，“……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花城没有回答，但是揽住他的手松了一些，谢怜深吸了口气，待到呼吸平复下来，这才又道，“就这样，别再过来了。”
花城的手插在他发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狡诈的狐狸又漏出了尾巴：“我可以理解为，哥哥这是——”
“不能。”谢怜干脆利落地打断花城。既然想通了，那他便再没什么需要在花城面前拘谨的，也可以好好回想一下花城这两日到底是有多过分了。他伸出一根指头，点在了花城眉心，止住了花城凑过来的动作，笑道，“我觉得我们现在不适合讨论这个了，时间紧迫，我还要解那法阵，不如三郎先睡，等我解开了，我再和三郎慢慢商量？”
领着一群蝴蝶大摇大摆翻他的窗户不说，
还趁着他没有防备直接……可真是太过分了！
真是前所未闻。
花城脸上的笑稍稍凝固了一下，道：“这有何冲突？”
谢怜拨开他的手，从床上爬了起来，耐心地分析道：“三郎这般抱着我，我怎还有心思考虑别的，可我若是不考虑，那等五天时限到了，怕是三郎就要为难了。”
“……”花城也爬了起来，动作僵硬，该是被巨大的欣喜和难以反驳的事实相继砸蒙在原地。他从身后搂住谢怜的腰，微笑道：“没有，只要哥哥答应，一切便都好说。”
“所以我才不能答应呀，”谢怜朝那随意丢在墙角的法阵招招手，蝶群听话地从床幔上飞下，将它重新托至半空。“我若是答应了，三郎一直被困在这里，岂不是会更加为难的？”那本厚书被花城扔到了储物间，他一时半会儿召不过来，只能退而求次，回想了一遍昨天记下的几个法术——
“哥哥啊，”他的动作被一双温暖的手打断。花城按住了谢怜施术的手，将头埋在他肩上，不知道为何，笑得双肩直颤，“哥哥就这般喜欢看我笑话？”
谢怜原话相回：“有吗？”
“没有，哥哥这样我很高兴。”花城凑到他耳边，“我一会儿帮哥哥把书拿来，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以问哥哥一个问题吗？”
谢怜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反握住花城的手，道：“什么？”
“哥哥可能忘了，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花城看起来格外无奈，“哥哥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