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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驱散天地浊气

    卖香的老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从那天在庙里不小心砸到了香炷,之后他再去卖香,那香一点到香炉上,竟就再也燃不起来了。

    明明蘸足了火油,火星亮得好好的,可一奉到神像跟前,立马就灭。

    把那几个香客吓的面色发白,找他退钱。

    不过三两天的功夫,他这卖香的生意就彻底做不下去了。

    真是邪门。

    驱邪也试过,拜神也做过,全无用处。最后他求到一位江湖经验丰富的阴阳先生。听他讲完来龙去脉,那阴阳先生皱着眉,说:

    “你这是被城隍神恶了。究竟犯了什么忌讳?”

    他卖了十几年香,能出什么差错?

    “我……我哪知道去……”

    阴阳先生也没别的法子,给他指了两条路。要么去与城隍认错,保证日后绝不再犯。要么换个庙卖香,也有口饭吃。

    别的庙子,香火早被人霸了,哪还能让他挤进去?

    卖香老头辞别阴阳先生,慢慢踱出院子,一路心神不宁。

    他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香,怎么就一点就灭,拜不成神?

    边想边走,不觉已走过好几户人家。

    寒风凛冽,不如他心凉。

    ……

    ……

    冷风一吹,驱傩的火把反而烧得更旺。

    江涉几人兴致正高,一路跟着驱傩的队伍,看他们敲敲打打,鼓吹乐声,要把傩与病气赶出城。

    李白睁大眼睛仔细瞧。

    队伍里竟也混着游魂般的鬼影,被人间的热闹吸引,懵懵懂懂地跟着人群前行。

    人行走于鬼之中,鬼也混迹于人之间。

    不分彼此,不分阴阳。

    都在庆祝。

    兖州城门口也是热闹,守城的兵士也跟着一起喊着驱傩的唱词。爆竹声声不绝,蹿起一阵尘烟。

    随后便是喝彩,舞蹈。

    舞姿奔放热烈,恣意飞扬。兴起而聚,兴尽即散。

    “驱傩喽——”

    “疫鬼退,百病消——”

    江涉目光悠悠望向四方。

    天地间气流杂然,修行所用的清灵之气,稀薄混在其中,带来生机。其余多是浊气,仔细看去灰黄交错,其中正夹缠着病气。

    他身旁有个汉子正奋力击鼓,节奏热烈。

    江涉低声问。

    “可否借我敲一下?”

    那汉子十分爽快,随手抹了把额上的汗,便要解下系在身上的鼓往江涉身上绑,一边叮嘱:

    “郎君可会敲?要压得住拍子才行。”

    江涉伸手止住他的动作。

    “我只敲一下。”

    那汉子听到,大手一挥,随意道:

    “那郎君随便敲!这会儿热闹,声音杂,听不真切的。”

    “多谢。”

    “客气啥,文绉绉的。”

    江涉也笑了。

    鼓还系在汉子身上,他并未用力,只抬手轻轻一敲,鼓声却清越异常,传得极远——

    “咚——”

    隐隐之中。

    这片天地,也跟着清明了几分。

    在凡人看不见的地方,整个县城的浊气都被这一声鼓荡开。

    碎散在风中。

    渐渐飘远。

    天空格外澄澈,清气流涌。

    想来大家可以过个好年。

    汉子揉了揉眼睛,嘀咕道:“天上的灰好像小了。”

    旁边人听见了,接话说:

    “是啊,爆竹的烟也散得快。”

    江涉收回手,悠悠哉哉跟着猫一起凑热闹,看着驱傩的众人,还有穿着绿袍,戴长舌面具的判官。

    李白在一旁笑说:

    “判官哪长这样。”

    猫也“喵”了一声。

    几人看过驱傩,慢慢走回城中。

    杜甫衣裳上沾满了灰,难得有些灰头土脸。这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一路被人拍了好多下,那些扮傩的白面侲子,脸上的粉都落了他一身。

    他却毫不在意,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狰狞的鬼面具,显然极爱这番热闹。

    分别前。

    江涉看向裴则,笑着提醒:“裴郎君今夜恐怕又要做梦了。”

    裴则没听懂。

    他再问,江涉只多说了一句。

    “日后不妨多去城隍庙里上香。”

    回到家中,天色已暗。

    听到邻居在家教育侄子,江涉不由一笑,又听到那位杜郎君猜测起今日庙里遇到的三人身份……

    今日饱餐一顿。

    江涉晚上也懒得烧火做饭,索性在外面寻点吃的饱腹。

    隔壁在临摹今日新买回来的字帖。

    一墙之隔。

    猫也加紧用功。

    终于学会个“鸟”字。

    雪地上歪歪扭扭划出个“乌”,旁边还留着几点爪印。

    江涉捏住猫爪,往里面添上一笔。

    “这便是了。”

    他又摸了摸猫儿的头,赞叹道:“这样厉害,已经学会一字。”

    猫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

    忽然字正腔圆地蹦出一声:

    “鼠!”

    江涉听懂了这小猫儿的心思。

    “要学鼠?”

    猫点头。

    江涉低头瞧它:“这个字可是很难的,比鸟难多啦,会不会太辛苦了?”

    猫儿再苦再难也要学。

    “这样好学……”

    江涉笑了笑,也不忍拒绝,蘸着墨,又在纸上写下一个“鼠”,猫凑着脑袋,碧眼睁的圆圆,看的极其认真。

    笔划弯弯绕绕,尤其最后一笔,真像是耗子的尾巴。

    “这就是鼠了。”江涉说。

    猫稚声稚气地跟着念。

    “鼠……”

    墙边,耗子的洞府里,一窝耗子正在酣睡,肚皮鼓鼓,显然是饱餐了一顿。

    悠悠哉哉,又是一日。

    这一晚。

    一帮小孩头戴面具,兴奋地在坊间奔跑,呼朋引伴扮演傩神和鬼差。爹娘们追出来,看孩子们穿得单薄站在风里,连忙大声呵斥,提着耳朵拎回家去。

    又烧起姜汤,又是逼着孩子灌下去。

    说也奇怪,第二天这些孩子竟没有一个生病的。

    道士宿在庙中,清冷的夜风吹来,沁人心脾,叫他心神一清,不由默默观想起天地气象。

    天亮了。

    江涉起来。

    他捡起门口的傩面,獠牙外露,通体朱红。

    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不小心丢的,被风刮进院子。

    一个最粗糙的傩面,起码也要十几文,都是小孩子的宝贝。他想了想,先给人家收好,这两天看谁家孩子哭的厉害,丢了东西,再还给人家。

    今日去做点正事。

    他吃了碗饽饦,一路走出城外,来到石神娘娘庙前。远远就看见那边人群熙攘,比先前更热闹了。

    等走近了,才发现庙里竟多了一位庙祝。

    一群人凑在一起,议论着庙前那张轻飘飘的纸。

    说的是几天前的事。

    “有大官想来揭,居然动都不动!要我说,写这字的肯定是位神仙……”

    江涉从几人身旁穿过。

    与庙里正画到一半的彩墨,上面广袖飘飘的神仙相比,他青衣泛旧,慢慢悠悠走在路上,瞧着毫不起眼。

    庙前。

    庙前有不少正在誊抄的人,除了那位道士和晋衣女子,还有从远方赶来、想要参悟道法的人,一个个风尘仆仆。

    江涉走到那女子身后,语气温和地说:

    “道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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