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府的车马仪仗浩荡,一路向县外驶去。
偏殿里。
山神、李白、元丹丘互相瞧了瞧,都想起几天前刚去拜访过那石神娘娘庙,先生还似乎写了什么。
老鹿山神抚着须子,笑呵呵道:
“倒是有些缘法了……”
张果老听见了,狐疑地瞧了瞧他们,伸手掐算一二,却又觉得迷雾一团,其中缘由看也看不清。
他好奇起来,问江涉:
“这里面可是有说道?”
江涉也狭趣,没有直接回答他,含笑说:“老丈亲自去看看,便就知道了。”
张果听的云里雾里。
莫非这位也会掐算,还算出来这些“有道之士”的因果?
总不能是这附近的淫祀还有靠山吧?
越想越妙,左右也推算不出什么,张果干脆骑在驴背上:
“原想给先生卖个关子,未想到还被反将一军,哈哈……世上真是能人辈出,这趟兖州真是来的妙!”
“那好,老头子便一起走一趟!”
……
……
出城不远,就是石神娘娘庙。
一路上,王府属官与几位高人已向兖州本地官员打听过。那官员一听此事关乎岐王病情,顿时眼皮一跳。
——县外乡野之事,他们哪能知道得那么详细?
正绞尽脑汁想着话的时候,那庙子就近了。
和尚走下马车,远远打量这座残破的小庙。不过土屋一间,庙外有棵老榆树,系满红布条,虽地处偏僻,香火却颇旺盛。
这庙子也没有门,几人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一个石头塑像在前面,香炉里横七竖八燃着几根香火。
他们目光投向树上的红布条。
很快便有岐王府的随从从树枝上取来,递给诸人去瞧。
其中一条红缎尤长,格外显眼。
“俺是王家村的,有一伙恶差来村子里收粮,足足多收将近两斗,把俺家一年种的粮食往地上踩,走的时候还把俺家的小鸡杀了吃肉,真不是个东西,老天爷早该开眼,让这些个恶人遭报应!”
旁边还有几张短的。
“圈里猪羊莫发瘟……”
“求过路神明指个信,看我儿到哪处山驿……”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石神娘娘教俺发个财,好住上县里的大宅子,俺下辈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王府属官瞥了一眼。
“果真是淫祀。”
和尚也皱起眉,一行人走进庙里。
内有三五个旅人正躲雪闲聊,有人讲究些,在神像前敬一炷香、摆两盏浊酒,低声祈福。
听到外边动静,不一会的功夫就走过来好些人,和尚道士都有,各个广袖长衫,穿得像神仙一样,外头还有高头大马停驻。
香客们慌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内侍扬声问:“这庙子在这多久了?”
香客们答不上。
其中一人偷眼瞧见来人所穿官靴,心知是官家人,他小心翼翼说:“具体年头说不清,也有几十年了,不过这庙里离县里近,往来都喜欢在这庙里歇歇脚。”
他瞧这几个贵人亲临这乡下的野庙。
又补了一句:“这庙也灵,几位想来拜一拜,说不得也有好处。”
内侍顿时呵斥。
“大胆!此乃淫祀!”
兖州的官员一路跟随着,也威严道:
“瞧这庙外红绳,多少写的都是害人之念,你们竟也待得下去?”
庙子里的几人好些都不知道淫祀是啥。
说的文绉绉的。
石神娘娘庙可以遮风挡雨,拜一拜还灵的很,这不比兖州城里的几个庙子好多了?也不要钱。
王府属官问那和尚:
“法师,这庙是淫祀无疑,如何能驱了邪气,让大王身子轻快些?”
和尚双手合十,淡然道:
“拆了便是。”
和尚又与旁人解释,这庙他已经算过,是个石头成了精,在这已经有几十年了,若不是他们被圣人邀来兖州,又为岐王驱邪,恐怕至今仍无人发觉,任其继续为祸。
内侍听了,瞧向王府属官。
王府属官抬手一挥。
吩咐道:
“斧头锤子可都带来了?拿来,砸了!”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石头藏在庙子后。朔风一吹,它轻轻跳了跳。
石神娘娘心里焦急乱撞,远远看着他们就要砸自己的神像。不仅要拆自己的庙子,还要斩草除根。
不会被捉起来吧!
小小的石头在地上跳远了几步。
白驴背上,老者张果也在看这一幕,摇摇头。
“有些莽撞了。”
李白问:
“驱除这淫祀,真能让岐王病愈?”
张果笑笑,背手而立,目光望向悠悠苍天:
慢悠悠地说:
“哪有这样的好事,不过是毁了淫祀,也算政绩大功一件!写到县志里,也是教化百姓的功劳。”
“古今帝王将相,有几人成仙,几人得道?寿数又有几何?可否百病不生?”
天上飘下雪花,他们就看着他们从马车中取来刀斧。
这是早就备上的。
元丹丘和李白远远看着。
他们一个亲眼见过石神娘娘,一个听人说过。知道并未作恶。如今庙和神像就要被人砸毁了,难免心生不忍。
李白望向老者,对方面上没有忧色。
他们看了看先生,江涉也没有说话,而是瞧着屋子里那几个高功法师,听他们念着咒,若有所思。
元丹丘捅了李白一把。
“太白,先生上回……”
他们还记得先生上回送了这石神娘娘一道东西。
张果瞧了他们一眼,不知说的是什么东西。
他抄手袖中,袖子遮掩下,手中掐诀,就要等关键的时候使出来,挡住刀斧——
……
……
众人抬起手,拿着斧头锤子和铜刀。
用力往庙上砸——
却见那歪歪扭扭,用土块垒成的墙,好似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青芒,将众人手中持着器具,驳了回去。
护卫、官员、高士,一个个跌在地上,摔的不轻。
和尚也有些眩晕。
一个淫祀野庙,为何砸不得?
张果一怔,袖下法诀一空。
他收回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不起眼的土墙,破破烂烂的,上面用茅草盖着,勉强遮风挡雨。
墙上还贴着一张不知从哪来的纸,隐隐约约像是有字。
平淡无奇,毫无气息。
那张纸……
张果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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