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天一骑着黑马领先在前,其后跟着阿古依和林烨一红一白两匹马。
他俩的身后则跟着其余的不良人。
宁真骑着老马跟在阿古依后面。
本来一行人快马加鞭,秩序井然,成了沿途的一道风景。路人纷纷侧目。
但老马不知道发什么疯,在城里还跟着阿古依座下的小红马不疾不徐。出了城,就奋力一跳,超过了红马,和游天一胯下的黑马跑在一起。
宁真拉都拉不住。
这还不算,老马还贱兮兮冲着黑马打响鼻。
打完响鼻,脚下一发力,跑到几百米远处,忽然停住,回过头,咧起厚厚的嘴唇,冲黑马龇牙咧嘴。
骚表情那叫一个贱。
宁真连勒马绳,低声喝骂。
黑马也开始发力,转眼之间,追上老马。
老马扭头开跑,又超出几百米,停在那里等候。摇头晃脑,咧唇鸣叫,像是在嘲笑黑马。
黑马急了,不待游天一加鞭,疾驰如电。
老马等黑马赶上,又昂头轻松超出一里多地,远远又停下等黑马。
“你他妈的能不能低调点,那是大帅的马!”宁真狠狠拍着马脖子,“显得你能啊,惹大帅不高兴了,咱俩都没好日子过!”
可老马哪听他的。
还是一走一停,挑逗黑马。
宁真没法子,面色尴尬,连看都不敢看大帅。
大帅却不以为忤,整肃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微笑。
非但阿古依,连一众不良人也都暗暗惊异老马的脚力。他们这些经常骑马的都知道,马儿最损耗体力的,不是一味疾驰,而是一跑一停,来上这么几十里,好马也废了。
这匹说发力就发力,说停就停,直如玩耍。显然体力绰绰有余。要是全力奔驰,自己这些人的马恐怕连它的影子也看不到。
或许是受了老马的刺激,游天一的黑马和后面不良人们的马都奋力追赶。
却哪里追得上!
老马都是等领头的黑马赶上了,才不疾不徐扬蹄,轻松超出里许地,又是打响鼻又是刨蹄子站着等候。
像是田径教练带着一群小孩子练跑步。
等候的时候,摇头晃脑,打响鼻刨蹄子,咧唇讥笑后面的马。
宁真尴尬坏了。踢打都无济于事。
离日正时分还差半个时辰,众人行至一家驿站。
游天一挥手下令休息用餐。
众人纷纷下马,走到驿站主楼。
游天一和阿古依、林烨一桌,其他人五六人一桌,落座。
宁真鬼鬼祟祟想随便挤一桌,却见游大帅指了指他,“你,过来!”
宁真暗暗叫苦。
糟啦糟啦,那憨货不懂职场规则,一味高调。削了大帅的面子,穿小鞋的还不是我?
还想着头一次见老大,能留点好印象呢。
宁真走过去,弯腰讪笑道:“大帅,叫我?”
“坐。”
游天一微笑着打量宁真,心道,这位就是宫中秘传的猫抱子,十八年前神秘失踪的九皇子了,自己要效忠的对象?
将来自己能否进入皇家秘库,全在他的金口一开。
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给少主留个忠诚的好印象呢?
游天一生性耿直,不会逢迎。再者,有高朝世的嘱托,也不能让人看出自己对他有特殊照顾。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便只能挂着一脸迷之微笑,静静看着他。
这可把宁真给吓坏了。
站着直挠头,“大帅,我不是故意的。是那老马太顽劣,它犯贱,我回去会好好敲打它!教它懂规矩!”
“很不错的马!”游天一忽道。
宁真以为大帅也像自己前世的无良上司,笑面虎,说反话,当下苦笑道:“大帅,我真的知错了。”
游天一面色古怪地看看阿古依。
阿古依噗嗤一笑,拉着宁真坐下,“哪有那么多规矩!让你坐你就坐。别想那么多,吃饭。”
给他舀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饼。
宁真拘禁地坐在阿古依旁边。
林烨又给他递过去两个胡饼,笑道:“你不会是觉得那匹马超过了大帅的马,大帅就心生不满吧!呵呵,咱大帅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有了两个徒弟开口缓解氛围,游天一也笑道:“各军卫府衙都有自己的马厩,若有好马,那是天大的好事。何错之有?”
宁真以为大帅是看上了老马,心中一阵不舍,眨眼道:“这马性格顽劣,也老得厉害,是我从盂县不远千里带过来的。我还想着,过几年给它养老送终得了,也不枉它一生为朝廷奔波劳碌。”
意思很明显,马是我的,不是府衙的。
阿古依早习惯了宁真的惫懒,林烨却瞪眼诧然。他还头一次见有人这么对师父说话,还是个新加入总部的新兵蛋子。
游天一哈哈大笑,“对对对,这匹马是你的,总衙只是代养。现在是你的,将来也是你的。谁若是打你马的主意,我游天一第一个不答应!”
宁真顿时笑逐颜开,觉得大帅这人还不错。
……
长安皇城前的大街上,一顶八抬大轿在轿夫们稳健的步伐中一路向西,路过安上门、含光门,过了朱雀大街,到了长安县地界。
轿子里面空间阔大,像个小房间似的。
太后攥着小夷的手坐在坐榻上,瞑目养神,身形微晃。
小夷却仿佛能看穿四周的帘幕似的,好奇地向四周张望。
很快,走到了西市石板桥上。
小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眼睛一亮,嘴角一咧。
此时,石板桥上行人稀少,八抬大轿走在宽阔的桥上丝毫不占地方,是以没引起太多人人的注意。
更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桥下的六个桥洞,上面爬伏着十二个蒙面黑衣人,如蝙蝠一般紧贴洞壁。
为首的黑衣人听着轿子走上桥面,挥手示意。
十二人如壁虎般钻出桥洞,手执明晃晃的兵刺。对轿子形成围拢之势。
就在十二人准备跃到桥面动手之时,却齐齐闷哼,噗通噗通坠入河中。
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扎入河底淤泥之中。
这一切兔起鹘落,只在眨眼之间,来往行人竟然恍若未觉。
小夷捂着小嘴,肩膀一抖一抖,眼睛笑成了一双月牙。
太后闭目养神如故。
轿夫们扛着大轿疾驰。
很快,又路过了一处废弃的王宅。
小夷眼睛又一亮。
王宅断垣残壁处又有六个黑衣人手持黑管闪了出来,纷纷将黑管对准轿中,鼓起腮帮子使劲一吹。
结果,管中的黑针齐齐从他们的口中直贯后脑。
六人连哼都没哼,倒地而亡。
轿子里,小夷笑得越发开心。屈着手指头算人头,一只手肯定不够用,抽出被太后攥着的另一只,仔仔细细数了起来。
“到了么?”太后睁开眼。
“啊,还没。”小夷笑眯眯道。
“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额,有几只老鼠。”小夷指了指窗外。
太后莞尔,“工部和金吾卫也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大街上都有老鼠。”
靠近皇城的崇仁坊内。
皇后的贴身太监李纯儿看着前来汇报的探子,声音尖利道:“什么?两次都失败了?怎么失败的?那老太婆带着一个小女孩,就算是个普通壮汉,也能上去把她撂倒,你们都是废物么!”
探子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不敢辩解。
他深知这位年轻太监变态凶残,孤傲自负,最恨人推卸责任。他允许属下笨,但不允许属下蠢。尤其是自以为是的蠢。
“把他们召回,安排返程时的行动。”李纯儿面色阴沉道。
“回公公,召不回了。”探子颤声道。
“为什么?”
“他们都死了。埋伏在石板桥的冥组十二人全部沉在河底,再没浮起。埋伏在越王宅的刃组六人全部暴毙,像是自戕。”
“难道,是高朝世在暗中隐藏?”李纯儿眼神凌厉,面目狰狞。
老太婆和高朝世一明一暗在下套?
李纯儿面色阴晴不定,咬牙道:“动用全部眼线,给我盯紧那顶轿子,看看他们去了哪里。随时来报!”
“诺!”
探子一个鹞子翻身,快步离去。
李纯儿走到屏风后,拉动梁上垂下的一根绳子,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尺许大小的暗格。他凑近暗格冷声道:“传影组,冥组,刃组,天字一号的,全部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