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司马顺明、司马道恭都跑了!”
二人逃亡的消息,犹如在洛阳宫中落下一颗惊雷,一瞬间全都炸开了锅。
毕竟两位主将弃军而走这种事情,确实无法做到等闲视之。
邵平为此焦头烂额,他是并州人,带着自家部曲与并州流民来到河洛乞活,也是他最先举事,拥立司马文荣为主。
然后才有了各路人马在此共襄盛举。
待司马文荣被司马顺明杀害后,又是邵平带着司马文荣的部众投靠了司马顺明。
如今好不容易平息了洛阳宫的骚乱,所有人都指着邵平拿主意。
邵平如今有苦难言,早知他们司马氏如此不成器,当初就不应该轻举妄动。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逃往北魏,凭着东晋宗室的身份,自然能够在平城混得开。
可邵平不就是因为不肯生活在拓跋氏的统治之下,所以才选择带着部曲、乡人南下。
后来司马顺明归附北魏,邵平选择默认此事,是担心刘义真秋后算账。
“邵将军,事到如今,该拿一个主意了。”有人催促道。
“不错,不能再拖了。”众人纷纷附和。
是走是留,是战是降,都需要邵平尽快做出决定。
然而,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可以选择一走了之,但邵平不可能抛下自家部曲、同乡的流民,以及他们的妻儿,可带上他们,又能逃去哪儿。
难道还能逃过晋军骑兵的追击吗。
许久,邵平苦笑道:“派个人去金墉城吧,与晋人谈判,如果晋人能够承诺只诛首恶,不罪余者,我邵平愿意以死抵罪。”
“不可,我等一同举事,今日岂能让你一人赴死!”
邵平很清楚自己最先倡议叛乱,难逃罪责,他摇了摇头,说道:“刘义真不会放过我,否则将来人人效仿,国将不国。”
众人冷静下来,也清楚事情正如邵平所言,他们已经败了,没有谈判的资本,如果坚持要让刘义真宽赦邵平,刘义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等待他们的必是灭顶之灾。
当然,如果刘义真执意斩尽杀绝,他们也只能奋起反抗,不会任人宰割。
邵平见没有人坚持反对,心中一叹,但也能够理解。
刚才要和自己同生共死,是因为一时冲动,如今不再阻拦,则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所以啊,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
金墉城内,朱龄石正在宴饮,他比司马顺明等人更早了解河阳二番战的结果,甚至知道了奚斤等人已经被生擒。
于是召集麾下将佐,宣布这个喜讯的同时,在府中设宴庆祝。
金墉城被围数月,酒水珍贵无比,难得放开了喝,众人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朱龄石站起身来,举着酒盏,朝向北方,与宾客们说道:“诸位,请满饮一盏,为世子贺!”
“为世子贺!”
众人纷纷一饮而尽,酒过三巡,欢乐的氛围直至听说洛阳宫来人,才安静下来。
朱龄石还没有醉,他笑道:“必是贼寇知道了世子大胜,惊恐之下,想要出卖司马氏,以求苟且偷生。”
也不怪他这么想,刘裕对与自己为敌的司马氏是个什么态度,可谓人尽皆知。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等人哪怕投降,也不可能活命,一如后秦皇帝姚泓。
因此,他们派遣使者来金墉城,只可能是劝降朱龄石,但以目前的局势来说,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尚且自顾不暇,哪能异想天开。
故而,只可能是二人的部下私自所为。
说到底,洛阳宫里的流民军并非二人带出来的嫡系部队,他们是被拥立为主,随时可以被放弃。
“回禀丰城侯,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已经出逃,我此番,是代洛阳宫数万军民,向丰城侯请降。”
朱龄石闻言大喜,他坐直了身子问道:“城中现在是何人主事?”
“并州邵平。”
“是他。”朱龄石眯起了眼,他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自己当初刚到任,为了防备魏人入侵,征召那些流民増筑城防,便是此人在煽动闹事,才有了后来的河洛之役。
“他有什么诉求?”朱龄石冷着脸问道。
“只求能够宽恕宫中军民,其余别无所求。”
“他不为自己考虑?”
“既知必死,不愿摇尾乞怜。”
朱龄石闻言,倒是对邵平少了几分敌意,多了些许敬佩。
“世子东出,不愿多造杀孽,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只不过,哪些人可以被宽恕,哪些人其罪当诛,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自会遣使询问世子,你暂且回去复命吧。”
以朱龄石的身份、地位,当然清楚刘义真东出的诉求,就是为了多抓俘虏,将来编户齐民,开发中原。
但不可能邵平说让他一个人顶罪,便真的只杀他一人,这件事必须问过刘义真才行,只有刘义真说只诛首恶,朱龄石才能答应。
“我等静候佳音。”使者说罢,深深一礼,快步离开。
朱龄石在使者走后,先是唤来一名亲信,让他将贼寇请降一事转告刘义真,又对将吏们说道:“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已经落荒而逃,司马楚之闻知此事,也必定不敢久留,我欲集结城中马匹,追击此人。”
话音刚落,毛修之便劝阻道:“不可!时局已定,何苦再掀波澜,区区一个司马楚之,跑就跑了,若是将他堵在了柏谷坞,反倒是一件麻烦事。”
如果司马楚之逃回柏谷坞,必定死守,到那时,如果柏谷坞不爆发内乱,就只能等到坞内断粮,但刘义真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河洛。
朱龄石也冷静了下来,他之所以这么打算,纯粹是想出口恶气,不愿意放跑了司马楚之。
“毛司马所言有理,是朱某孟浪了。”
见朱龄石放弃了追击司马楚之的想法,毛修之继续进言道:“还请丰城侯速派将士埋伏在宫城各门外,以免邵平出逃。”
朱龄石摆摆手:“他如果想要逃跑,兴许早就逃了,又怎会派人前来与我商议,此人已有死志,司马无需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