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群臣心头沉甸甸如同压着铅块。殿外苍穹之上,转到了一处占地极广、尘土飞扬的巨大校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沉重的脚步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音浪,透过天幕清晰地冲击着殿内每个人的耳膜。
只见数以千计的士卒,正分成若干阵列,进行着极其严苛的操演。他们动作刚猛迅捷,毫无花哨,每一次劈砍突刺都带着破风之声,每一次盾牌格挡都发出沉闷的撞击。汗水浸透了粗布军服,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蒸腾起一片白蒙蒙的热气。
整个校场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汗味、尘土味和……一种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死搏杀才能淬炼出的、令人心悸的铁血气息!
“嗯?!”永昌侯蓝玉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精光爆射!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猛兽,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天幕上每一个士兵的脸庞、眼神和动作细节。
“不对!这味儿不对!”蓝玉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战场直觉,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看他们的眼神!看他们出招的狠劲和那股子……藏不住的戾气!京营那些绣花枕头,练一百年也练不出这身杀气!这是边军!而且是真正见过血、砍过鞑子脑袋的边军精锐!好浓的煞气!”
蓝玉的判断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立刻激起了涟漪。
魏国公徐达缓缓捋须,面色凝重地颔首:“蓝玉所言甚是。阵列森严,攻防有度,杀气内敛却又透骨而出,非百战老兵不能有此气象。”
长兴侯耿炳文也眯着眼仔细打量,接口道:“不错,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劲儿,是装不出来的。这帮兵,是好兵!”
勋贵武将们纷纷点头,同为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行伍,他们对这种独特的气质有着近乎本能的辨识力。这画面让他们精神一振,仿佛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
而更让他们目光凝滞的,是校场中央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与普通士卒毫无差别的粗布军服,混在一个小型格斗阵中,若不细看,极易被忽略。然而,他一动,便如鹤立鸡群!
只见他身形并不特别魁梧,甚至有些……嗯,在普遍健硕的边军汉子中显得有些“单薄”(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但他的动作却快得惊人,如同鬼魅!面对一名悍卒势大力沉的直拳,他不闪不避,左臂一架一引,竟将那力道轻易卸开,同时右拳如毒蛇吐信,闪电般击在对方肋下空档!那悍卒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上满是错愕和痛楚。
紧接着,又有两名士兵左右夹击而来。他脚下步伐灵动,一个矮身便让开横扫的腿鞭,同时肩背猛地一靠,竟将左边一人撞得重心不稳,几乎跌倒。右边那人的拳风已至脑后,他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反手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对方手腕麻筋处,那人顿时手臂酸麻,攻势瓦解。
这并非表演,而是真刀真枪、拳拳到肉的实战对练!沉闷的肉体撞击声清晰地透过天幕传来。他出手刁钻狠辣,专攻关节、软肋等要害,却又明显留有余地,只求制敌而不伤筋骨。面对三四人默契的围攻,他竟显得游刃有余,闪转腾挪间,总能找到最微小的缝隙予以凌厉反击,动作简洁高效,充满了战场搏杀的实用美感。
“好小子!”曹国公李文忠看得目光灼灼,忍不住低声喝彩,“有点意思!是真打!没让手下人放水!”他这话带着几分欣赏,也带着对某些弄虚作假现象的鄙夷,“这才像个带兵的样子!”
朱元璋端坐龙椅之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天幕中那个矫健的身影。
他打了一辈子仗,最看重实打实的本事。朱寿这干净利落、招招制敌的手段,深合他“实用至上”的脾胃。那看似“单薄”的身躯里爆发出的力量和技巧,让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他下意识地捻着胡须的手都停了下来,喃喃自语般低声道:“这个朱寿……倒是有几分真功夫在身。能把这帮骄兵悍将收拾得服服帖帖,还能亲自下场打熬筋骨……有点门道。”
老朱心里那点对“镇国公”名号的轻视,在这一刻,被天幕上那矫健的身影和悍卒们心服口服(虽然被打得呲牙咧嘴)的表情,稍稍冲淡了一些。
这个朱寿,似乎并非浪得虚名?但仅凭此,就能封公拜将?朱元璋心中的疑窦并未完全消除,反而更添了几分探究之意。校场之上,朱寿的身影依旧在尘土中闪动,而奉天殿内君臣的目光,则变得更加专注和复杂起来。
校场上的喊杀声、兵器撞击声瞬间被天幕中传来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声响彻底撕裂!
“吼——!!!”
“嗷呜——!!!”
虎啸低沉,带着百兽之王的恐怖威压,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豹吼尖锐凄厉,充满了嗜血的疯狂!这绝非戏班子里模仿的声响,而是真正来自莽荒丛林、带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咆哮!
只见校场四周坚固的木栅栏门轰然洞开!十头体型庞大、黄黑条纹相间的吊睛白额猛虎,七八只矫健如闪电、浑身布满金钱斑纹的猎豹,被手持长矛、神情紧张的士兵们驱赶着,带着一股席卷一切的腥风,狂暴地冲入了校场中央!
这些猛兽显然被激怒了,兽瞳中闪烁着暴戾的凶光,獠牙外露,涎水滴落,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抽打着空气,发出“啪啪”的爆响。
方才还井然有序的校场,瞬间变成了修罗场!被围在中心的猛兽焦躁地低吼着,利爪刨地,扬起阵阵尘土。它们环视着四周密密麻麻的长矛,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寻找着任何一丝突围的破绽。
士兵们虽结成圆阵,长矛如林,死死抵住,但面对如此多的猛兽,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额头渗出冷汗,握着矛杆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空气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连天幕外的洪武君臣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死亡威胁!
就在这时,那个刚刚还在与人缠斗的身影——朱寿——动了!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拿任何兵器,竟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紧张的士兵阵列中猛地窜出,目标直指兽群中最为显眼、也最为凶暴的那只头虎!
那老虎体型远超同类,肩高几乎及人胸口,肌肉虬结,斑斓的皮毛下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一声咆哮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找死吗?!”奉天殿内,长兴侯耿炳文失声叫道,手已经下意识地攥紧了,仿佛要马上下场去救人。
马皇后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紧紧抓住了身旁朱元璋的龙袍袖口。
而偏殿中女眷传来的惊叫声,已经不那么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