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
那冰冷的目光将李松柏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与那目光对视的瞬间,李松柏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心脏的感觉。
'到底……'
他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
眼前的对手究竟是何人。
但在这一击和那冰冷的目光下,李松柏的想法彻底改变了。
'或许我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咔嚓!
"呃……"
清明用力下压剑身,李松柏的腰部扭曲并发出惨叫。
"你在追求什么?"
冰冷的声音传到了李松柏耳中。
"嘴上说说很容易,但真正实现却是另一回事。你又能做成什么呢?"
砰!
清明手腕微微一动,将相交的剑强力推开。李松柏如同被暴风卷起的落叶般无力地飞了出去。
哐当!
倒在地上的他咬紧牙关,挣扎着站了起来。
簌簌簌簌。
身体开始像筛糠一样颤抖。
抬起头,看到清明斜挥剑走来。
李松柏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嘴唇。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般配的人吗?'
清明用沉静的目光开口说道。
"每天挥剑一万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缓慢的步伐。
"但世事并非日日相同。有时会遭遇暴风骤雨,有时会迎来漫天飞雪,而有些日子则会遇见像我这样的对手。那么,在那样的日子之后,你还能继续挥剑吗?"
"……."
李松柏向清明举起了剑。
"说来……"
清明的剑再次猛烈地劈下。
轰隆隆!
李松柏举起剑挡住了清明的攻击,从他紧闭的双唇间溢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
"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轰!
清明的剑再次向李松柏落下。剑身仿佛要折断一般弯曲着,骨头发出痛苦的哀鸣。
握剑的手掌被撕裂,鲜血流淌;咬紧的嘴唇破裂,口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充血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变得通红。
清明静静地俯视着他。
面无表情的脸庞。
这种不同于往常的冷漠表情似乎要冻结李松柏的心灵。
这时,清明收回了对峙的剑,稍稍后退,然后再次向李松柏刺去。
干净利落的动作。
仿佛经过无数次练习般的剑招。
然而,面对这剑招的李松柏的感受却完全不同。
什么!
李松柏拼命地扭动身体。
嚓。
清明的剑锋险险地擦过他的脖子。尽管剑鞘未解,但仅凭剑风就已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一滴滴地滴落。
怎么会这样?
李松柏眼中最后看到的是后退并摆出上段架势的清明的身影。紧接着,他看到的是那剑已逼近他的喉咙。
没有中间过程。
不,不可能!
因为那是武道完美的动作,所以整个刺剑的过程仿佛在一瞬间完成。
完美。
他所追求的目标。
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吗?
李松柏的身体开始颤抖。
设定目标并不难。朝着目标努力也并非难事。
真正困难的是,在意识到遥远的目标距离时,不被其重压击垮。
亲眼见到自己所追求的目标的李松柏,面对那无尽的道路,只能目瞪口呆。
杂念。
砰!
瞬间,清明的剑刺入了他空虚的肋部。
咔嚓。
伴随着肋骨断裂的冲击,李松柏吐出一口血,像被孩子扔出的石子一样摔在比武场的地上,又弹了起来。
呃……
咚!
狼狈不堪的他抓着比武场的地面,鼻孔和嘴里不断流出鲜血。
颤抖。
即便如此,李松柏还是站了起来。
无论多么艰难,也要靠意志坚持下去吗?
清明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如果那么容易的话,世上哪里还有高手呢?站起来。证明给我看,你有资格谈论完美。”
李松柏举起了剑。
膝盖摇晃,握剑的手也在颤抖,但他成功地摆出了上段架势。
“哈……哈啊啊!”
他发出一声怒吼,向清明冲去。他的剑同时幻化出十个剑影,瞄准清明全身的要穴。
尽管身体在颤抖,但青色的剑气却清晰而明亮。
一个。
“拙劣。”
清明毫不动摇地一一接住了那些剑影。
脚下的步伐纹丝不动,挺直的腰身毫无动摇。只有那轻松挥动的肩膀和绝妙地收回的剑在移动。
砰砰砰砰!
李松柏的剑被反推回去。
肩部暴露出来,清明无情地挥剑。
轰!
李松柏再次喷出一口血,被震飞到空中。
此时,观众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难道不应该阻止吗?”
“对手……不行啊。”
“已经结束了,裁判为什么还不叫停?这样会死人的!”
“他到底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几招之差的问题了。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如果说比武是为了较量双方的水平,那么从这一刻起,这个对决的意义已经消失了。
“他又站起来了。”
“疯了吗?为什么要站起来?”
“……真是的。”
观众们都呆呆地看着重新站起来的李松柏。
手腕肿胀得几乎失去了手和手臂的界限,嘴角流出的血染红了他的胸口。
原本看起来端庄的他,此刻头发散乱,仿佛半死之人。
谁都看得出,他已经没有胜算。
即便如此,李松柏还是站了起来,再次摆出上段架势。
就在那一刻。
嗖嗖嗖。
李松柏的剑如同流水般自然地划出一道斜线。
唰唰唰!
他剑上发出的青色剑气擦过清明身旁,深深嵌入比武场的一角。
咔嚓!
坚硬的青石比武台一角被锋利的剑气切得整整齐齐。
轰隆隆!
比武台被切开后,李松柏的剑气仍未减弱,继续深入观众席前的土地,留下深深的痕迹。
咚!
比人还大的青石块从空中坠落到地面。
"……."
观众们同时失声。
这里曾经举行过数百次比武,但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无数自信满满的高手施展了自己的武艺,但从未有人在比武台上留下痕迹,更不用说切开比武台本身。
“那……”
有人张嘴欲言又止。
他们也意识到了。
李松柏绝非弱者。
甚至可能是迄今为止登上比武台的人中数一数二的强者。
那么眼前展开的景象究竟是什么?
然而,尽管发生了这么大的骚动,清明依然用沉稳的目光注视着李松柏。
“我不懂终南的剑术。”
就算懂了也不过是皮毛而已。
清明从不自大,他清楚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正如终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下污门的灵魂一样,清明即使再客观冷静地分析天下三十六剑,也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终南之魂。
这完全是李松柏的任务。
清明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提问并确认。
“你能走吗?”
也许比清明要走的路还要艰难。
李松柏是否能够走过这条路,以及……
差不多。
清明的脚步轻盈地踏出。
现在不需要梅花剑法,华丽的剑招和下污门的灵魂在此刻都毫无意义。
他现在就像一座泰山挡在李松柏面前。
砰!
李松柏的剑牢牢地挡住了清明的剑。
这不再是之前摇摇欲坠的剑,而是带着一丝刚强的剑果断地挡住了清明。
“还不够。”
但这远远不够。
砰!砰!砰!砰!
连绵不断的剑击如同流水般接连不断。
刚刚从头顶劈下的剑立刻收回,刺向腰部。在被弹开的一瞬间,又灵活地旋转,攻击脚踝。
原本朝脚踝而去的剑突然改变方向,再次刺向肋部。挡住对方的剑后,又迅速砍向胸膛。
如此循环。
剑术就是刺、挡、挥。
完美地连续刺、挡、挥的瞬间,剑就有了形,形就成了法。
这就是剑法。
从简单的动作开始,形成一定的形态,最终化为招式。
这仿佛是在展示剑的发展过程。
但结果绝非简单。
仿佛暴风般的连绵剑击向李松柏袭来。无数剑影几乎覆盖了他的全身。
在这暴风般的剑雨中,李松柏放下了自我。
“我……”
他用迷离的眼神看着不断向自己袭来的剑。
“我为何而站在这里?”
肉体早已超越了极限。被打中的肋部已经失去了知觉,握剑站立也变得异常艰难。
胜利?
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倒下去不是会更轻松吗?
但尽管头脑混乱,他的剑却开始不受意志控制地移动。
一天数千次,甚至数万次。
迎着风、雨、雪,无数次挥舞的剑,即使没有意志也能自动防御敌人的剑。
充满整个世界的剑。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世界由三十六个方位组成,如果能挡住所有方位,就没有剑能触及他的身体。
李松柏的剑在三十六个方位间穿梭,既不快也不慢。
正道。
那把剑完整地展现了正道,干净利落地落下。
砰!
挡住了。
砰!轰!
挡住了。
世界是武道,武道是急剧的。
因此想要前进的人必须完全保护自己。他的剑是防守的剑,坚定不移地守护自己的剑。
天下三十六剑。
承载了几百年岁月的终南剑术精华此刻在李松柏手中展现。
观看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连绵不断的剑击,以及在剑击中保持中心并挡住的剑。
白天紧紧握住了拳头。
手腕上的伤口微微裂开,渗出血水,但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无尽的对抗吗?”
那景象仿佛展示了下污门与终南为了战胜彼此而战斗的历史。
那梦幻般的攻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那梦幻般的景象并未持续太久。
噗噗噗噗!
试图穿透者与阻挡者。
这种攻防不可能永远持续。
清明的剑突破了李松柏的防御,开始猛烈地攻击他的身体。
李松柏一声未吭,喷出鲜血,被弹飞出去。
轰!
全身伤痕累累的他重重摔在比武台的边缘。
“啊……”
众人咬紧嘴唇,注视着他。
失败了。
彻底的失败。
但这里谁敢嘲笑李松柏呢?
所有人都认为激烈的比武终于结束了,并准备为失败的李松柏送上雷鸣般的掌声。
但有一个人。
咔嚓。
清明并没有放下指向倒在地上的李松柏的剑。
四周的议论声像野火般蔓延开来。
"难道……还要继续吗?"
"这未免太残忍了吧?对一个失去意识的人……"
就在这时。
微微一颤。
原本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的李松柏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接着颤抖着按住了地面。
"……."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李松柏用手撑起身体,但又无力地倒了下去。因为断了的手臂无法支撑住他的身体。
有人不忍心地看着那惨烈的景象,闭上了眼睛。
"够了,停下吧。"
"求求你们,谁来阻止他吧。"
然而李松柏并没有停止。
他用另一只没有断的手撑住地面,拖着摇晃的双腿再次站了起来,几次摇晃后终于站稳。
少林寺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滴答。滴答。
李松柏身上滴落的血珠声清晰地回荡在空气中。
勉强站起来的李松柏用失焦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清明。
然后他用那只断了的手也撑起来,握住了剑,两脚分开成肩宽,将剑向前举起。
上段势。
下污门剑法的起始,也是终南山剑法的起始。
一切都在循环中回到了起点。
虽然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但李松柏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作为剑客,他选择了无尽痛苦的道路,意志不允许他倒下。
清明默默地注视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他以最大的礼节开口说道:
"下污门弟子清明向终南山的李松柏请求比武。"
"……."
没有听到回答。
但这并不重要。
清明垂下了剑,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圆,然后指向天空。
上段势。
清明摆出与李松柏相同的姿势,剑高高举起。
一剑。
他使出了目前所能施展的最佳一剑,朝着李松柏的头部落下。
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破空声,比武场上的空气仿佛化作了风暴,向四周席卷而去。
"……."
剑停在了李松柏的额头前。
清明收回剑,插在腰间,看着李松柏。
失去意识但仍站立着的李松柏,失焦的眼睛仍然盯着他。
"也许你会走上比我更艰难的道路。"
但是……
清明向李松柏行礼,然后说道:
"你学得很好。"
虽然失去了意识,但他似乎听到了这句话。
李松柏的身体开始缓缓倒下。
清明伸手抱住他,支撑住他。
"你做得很好。"
他的手轻轻拍打着李松柏的背。
在这里。
终南山的精神依然存在。
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