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冢宰的亲笔手书在此!”
陈宴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缓缓探手入怀,指尖捻出一卷叠得整齐的素笺。
他将素笺轻轻铺在桌案中央。
“择机而行”四字赫然在目,落款处的朱砂印记鲜红刺目。
正是大冢宰爸爸的亲笔手书。
陈宴指尖在字迹上轻轻一拂,随即抬眼环视在场众人,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张或激动或凝重的脸庞。
帐中寂静无声,只听他又缓缓开口,意味深长地问道:“诸位,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战机吗?”
吐谷浑精锐尽丧,军心大乱,王庭震动.....
此时此刻,正是携大胜之威,扩大战果的绝好时机!
帐中沉寂瞬间被打破。
诸将眸中的迟疑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战意,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末将愿为马前卒!”
王雄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如雷。
“末将也是!”
赫连识紧随其后起身,脸上满是决绝。
宇文泽和寇洛等人几乎同时站起,齐声应和:“我等皆愿效死力!”
帐中此起彼伏的请战声,震得烛火微微晃动。
诸将身姿挺拔如松,眼中战意灼灼。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要知道机会转瞬即逝,错过了就只能哭了.....
“大将军,咱们可不能辜负大冢宰的信任啊!”豆卢翎亦是摩拳擦掌,朗声道。
如今之势,我强敌弱,又有大冢宰首肯,再不狠削更待何时?
“好,很好!”
陈宴看着帐中群情激昂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满意地点了点头,连声道:“本将要得就是诸位这个态度!”
随即,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随动作扬起,随即高高举起右臂,目光如炬地扫过众人。
帐中瞬间静了下来,只听他一声大喝,声音铿锵有力,震得帐顶尘土微落:“不破吐谷浑,誓不回转!”
“不破吐谷浑,誓不回转!”赫连识率先振臂高呼附和,声音穿透帐幕,带着撼人的力量。
“不破吐谷浑,誓不回转!”贺拔乐紧随其后,震得烛火狂舞,连地面都似微微震颤。
其余众人齐声应和,吼声层层叠叠,震得案上烛火狂舞,光影在诸将满是战意的脸上跳跃:“不破吐谷浑,誓不回转!”
“大将军下命令吧!”
贺若敦早已按捺不住,一手按在腰间佩刀的刀镡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舆图上的伏俟城,急切道:“末将已经等不及了!”
这一个个想要建功立业的心,已经到达了顶峰了.....
陈宴抬手虚按,帐中此起彼伏的请战声瞬间平息。
诸将虽仍难掩亢奋,却齐齐依次坐回原位,目光依旧灼灼地望着主位。
待帐内安静下来,陈宴的视线越过众人,精准落在顾屿辞的身上,语气沉稳:“老顾,交给你一个任务.....”
顾屿辞猛地站起身,抱拳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腰杆挺得笔直,眼中满是肃然与期待:“大将军您请吩咐!”
陈宴的指尖在舆图上,枹罕四面城墙的位置缓缓划过,目光落在顾屿辞身上,不慌不忙地吩咐道:“从河、渭、鄯三州之兵中,挑选善骑者.....”
顿了顿,指尖重重敲了敲桌案,进一步明确指令:“组建六千骑兵!”
“由咱们本部七百余骑,作为骨干指挥调度!”
随即,陈宴抬眼,锐利的目光与顾屿辞对视,“并由你全权管辖!”
六千余吐谷浑精锐尽管死得差不多了,但他们的战马却是丝毫未损的......
正好利用起来!
七万多兵卒中,难道还挑不出六千个会骑马的?
如此一来,己方手中一下子就有了七千骑兵!
虽说不是精锐,但打虚弱的吐谷浑却是够用了,也正好借此磨砺淬炼!
顾屿辞听完,双眼倏地亮了起来,像两簇骤然燃起的火焰,先前肃然的脸上,瞬间被难以抑制的激动填满。
他重重抱拳,手臂绷得笔直,声音因亢奋而微微发颤,却字字铿锵:“末将领命!”
说罢,又深深躬身,额头几乎触到衣襟,眸中的激动与感激毫不掩饰。
这份全权组建与管辖全部骑兵的重任,是信任,更是天大的军功,他怎会不拼尽全力?
那一刻,顾屿辞无比庆幸,自己是最初的追随者.....
大将军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嫡系!
忠诚!
宇文泽注视着舆图上的伏俟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嘲弄,心中暗忖道:“夏侯伏允要是得知这个消息,怕是得气得吐血了......”
谁也没想到,经此一役后,来势汹汹的吐谷浑骑兵,不仅全军覆没,还让大周的骑兵,越打越多了.....
得着重鸣谢吐谷浑老板刷的战马!
堪称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典范。
陈宴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击,清脆的声响瞬间将诸将的目光从顾屿辞身上拉回。
“诸位来看地图!”
他掌心按住舆图边缘微微一旋,将吐谷浑疆域的全貌正对向众人,“本将欲兵分多路,直攻吐谷浑!”
诸将立刻聚精会神,唯恐错落了任何一个字。
陈宴的指尖在舆图上快速游走,目光锐利如锋,沉声开始进行人事任命部署:
“阿雄,你为一师主将,贺拔为副手,辖精锐一万!”
“阿翎,你为一师主将,华都督为副手,辖精锐一万!”
“阿敦,你为一师主将,戴都督(鄯州)为副手,辖精锐一万!”
“阿琂,你为一师主将,阳都督为副手,辖精锐一万!”
“阿蘅,你为一师主将,阿彦为副手,辖一万精锐!”
“分五路大军,互为犄角,讨伐吐谷浑!”
王雄听完部署后眉头微蹙,目光扫过舆图,若有所思地开口:“不知大将军属意哪路主攻?”
这话一出,帐中瞬间安静下来。
众将皆齐齐侧目,目光在王雄与陈宴之间来回流转,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主攻一路意味着直面敌军核心防线,却也意味着最耀眼的战功,而且其他几路都得配合。
战后论功行赏,主攻将领必然是头一份的荣耀。
这一问,可真是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陈宴看着诸将个个屏气凝神、眼底藏不住期待的模样,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指尖在舆图中央轻轻一旋:“都打这他娘的富裕仗了.....”
顿了顿,猛地抬手,重重拍在舆图上,声音陡然拔高:“全给本将主攻!”
“最终在伏俟城下汇合!”
扬名天下的时机到了..........那六个字如惊雷炸在诸将耳边,众人只觉心头一震,先前的焦灼瞬间被滚烫的狂喜取代。
没有主次之分,意味着每一路都能立下实打实的战功。
谁能拔得头筹,就全凭各自本事了!
“遵命!”
几乎是同一时刻,帐中响起整齐划一的应答,声浪震得烛火簌簌发抖。
应答声落,诸将虽仍立在原地,目光却已在不经意间开始“较劲”。
帐中虽无声,可空气中已然弥漫开无形的硝烟。
每个人都攥着一股劲,暗自较着劲要在这五路齐攻中立得头功!
让自己的名字,随着破吐谷浑的捷报传遍天下!
帐中诸将的应答声与暗自较劲的暗流交织,热闹得几乎要掀翻帐顶,宇文泽却像是被这股热浪隔绝在外,猛地愣在原地。
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茶水晃出杯沿,溅在指尖也浑然不觉,只呆呆地望着主位上的阿兄,眉头微微蹙起。
随即,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又悄悄调整了坐姿,仿佛这样就能让阿兄注意到一旁的自己,可陈宴的目光扫过诸将,压根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宇文泽的嘴角不自觉地抿紧,心里的嘀咕像鼓点似的敲个不停:“怎么没有我?”
“阿兄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那一刻,宇文泽是真的想大喊:阿兄看看你的弟弟啊!
他一直在等着,也想领兵独当一面!
于琂的目光始终锁在舆图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随即站了起来,抱拳躬身,打破了帐中暗自较劲的沉寂:“大将军,这分多路大举进攻吐谷浑,咱们的补给线,是个大问题.....”
“粮草支援恐有不济!”
五路兵马同时出击,战线拉得太长,绵延了近千里。
而且,有几路还不好运粮.....
这话一出,帐中原本摩拳擦掌的诸将也纷纷收敛了神色,王雄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豆卢翎更是皱起眉头看向舆图。
粮草乃军中命脉,于琂这话,确实点到了要害。
陈宴抬手虚按,示意稍安勿躁,脸上不见半分凝重,反倒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从容:“无妨!”
他指尖在舆图上粮草囤积点轻轻一点,随即缓缓收回,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里透着几分玩味:“本将压根就没打算从国内调粮......”
于琂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猛地舒展,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像是骤然想通了关键关节,满是难以掩饰的诧异与兴奋:“大将军,您莫非是打算.....?!”
几乎是同一时间,其余诸将也猜到了.....
取之于敌,用之于敌。
陈宴缓缓点头,指尖在舆图上吐谷浑疆域与大周边境的交界线重重一划,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吐谷浑先侵入我大周境内,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抬眼环视众人,凛然一笑:“如今的反击,不过是一报还一报,都是理所应当的!”
吐谷浑做初一,陈某人依瓢画葫芦做十五,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到时候再买几个大儒名流,好好渲染一下这场正义之战!
他们是在为被祸害的大周百姓复仇!
“大将军说得对!”
豆卢翎重重点头,沉声道:“是吐谷浑先动的手!”
此次反攻吐谷浑师出有名,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陈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抬手按在舆图边缘,语气带着赤裸裸的鼓动:“传令下去,此次征伐吐谷浑,凡阵前抢到的东西,无论是金银珠宝、牛羊牲畜,还是俘获的女人奴隶,一概归抢者所有,无需上交分毫!”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豪迈,“告诉将士们,能抢到多少,全凭各自本事!本将绝不干预!”
陈某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顺带慷吐谷浑之慨,犒赏连番征战士卒与将领!
“大将军圣明!”
诸将齐齐抱拳躬身,声浪如惊雷般在帐中炸开,震得烛火狂舞。
贺拔乐双目圆睁,拳头攥得青筋暴起。
王雄嘴角咧开狰狞的笑,仿佛已望见白兰道上的牛羊与财宝。
阳朗惠更是挺直腰杆,眼中的战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们连呼吸都透着,难以抑制的亢奋与期待。
打到哪儿抢到哪儿杀到哪儿,这等战事,谁能不热血沸腾!
“吐谷浑,呵!”于琂注视着舆图上的伏俟城,心中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谁能拒绝夏侯伏允这样的对手呢?
赔了夫人又折兵,还给他们刷战功!
陈宴抬手压下帐中的喧嚣,目光越过一众摩拳擦掌的武将,精准落在角落里有些落寞走神的某人身上,沉声道:“阿泽,这一仗由你全权负责指挥!”
“啊.....”宇文泽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张大了嘴,脸上的落寞瞬间被震惊与难以置信取代。
他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茶杯,茶水溅出都浑然不觉,怔怔地望着自家阿兄,仿佛没听清方才的话。
刚还以为被遗忘,转眼间竟得了这般总揽全局的重任?
“怎么?”
“啊什么啊?”
陈宴眉头轻挑,淡然一笑,玩味问道:“莫非不愿意?”
“愿意!”
宇文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砸得有些发晕,却猛地站起身来,几乎是脱口而出。
“赫连,你来给阿泽做副手!”陈宴的目光,落在此前并未有安排的赫连识身上,吩咐道。
“遵命。”赫连识颔首应道。
陈宴抬手指了指顾屿辞,目光又落回宇文泽身上,继续道:“老顾的七千骑兵受你节制,五路大军也受你调度!”
宇文泽双手抱拳,深深躬身,腰杆挺得笔直,先前的落寞与怔忪早已被激动与郑重取代:“多谢阿兄!”
他阿兄还是他阿兄......
论有兄长的重要性!
诸将见状,皆不由地在心中感慨万千:“大将军对世子还真是好啊!”
这样一件大功直接眼睛都不眨,说给就给了,还唯恐出现纰漏,又加了多重保障,可谓是直接将战功,喂到了大冢宰世子口中。
谁能不羡慕呢?
陈宴摆了摆手,目光一凛,沉声道:“行了,诸位散了吧,各行其是!”
“休整十日后,兵发吐谷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