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攥着车钥匙站在卧室门口,钥匙环上的福袋还在往下渗黑红液体,滴在她手背上,就像被泼了热油一样。
刘益明在门后换衣服的动静传来,衣架的碰撞声夹杂着他压抑的咳嗽声,让她想起下午那通诡异的短信——“他身上的不是人血”。
“静儿?”刘益明的声音突然闷了几分,“车钥匙给你了,钱包在副驾驶的储物格里。”
苏静打了个寒颤,指甲掐进掌心。
她本想等刘益明换好衣服一起下楼,但他刚才后颈裂开渗黑血的画面总是在眼前晃动,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
楼道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忽明忽暗,苏静数着台阶下到负一层停车场时,后颈已经沁出了薄汗。
刘益明的黑色SUV停在最里面,车头灯在黑暗中泛着冷白色的光。
她掏出钥匙按下解锁键,“滴”的一声后,车尾却传来“咔嗒”一声轻响——那是后备箱自动弹开的声音。
“可能刚才颠簸没关好。”苏静自我安慰着走过去,但看清后备箱时却停住了脚步。
金属隔板上落着一些白色碎块,像是石膏粉混着暗红色液体,粘在箱底像一块凝固的血饼。
她想起刘益明说今天在高速上“想起了昨晚的梦”,想起方圆电话里“脚腕动不了”的哽咽,喉结动了动,伸手碰了碰碎块——指尖沾到的不是潮湿的石膏,而是干燥的、带着细沙的粉末。
“可能是他帮朋友带的雕塑样品。”苏静扯了扯嘴角,转身去副驾驶拿钱包。
储物格的塑料扣有点紧,她用力一拉,黑色皮质钱包“啪”地掉在脚垫上。
这一摔,钱包开了。
苏静弯腰去捡,但看清散出的“现金”时,整个人僵住了,像一尊雕塑。
十张百元大钞叠成一沓,边缘却泛着焦黑的锯齿——那根本不是人民币,而是冥币!
纸质薄得透光,印刷的“天地银行”四个字在手机手电筒的光下泛着青灰色,最上面那张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凑近闻有一股腐甜的花香,和刘益明浴缸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苏静被吓得踉跄着撞上车门,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来电显示是“刘益明”。
“静儿,”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比刚才更轻,“拿到钱包了吗?”
苏静盯着脚边的冥币,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她看见副驾驶遮阳板上挂着的平安符,红绳已经褪成灰白色,里面的经文被水浸得模糊,像一团化开的血。
“静儿?”刘益明又唤了一声,背景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洗了点葡萄,你……你爱吃的巨峰。”
苏静突然想起今早他剥葡萄时的手——那时腕上还没有藤蔓纹路。
她猛地挂断电话,抓起钱包就往电梯跑,钥匙串在手里撞出清脆的响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后颈凉飕飕的,仿佛有一双眼睛正从某个黑暗角落盯着她。
“救命!”
酒店大厅的水晶灯刺得她睁不开眼,苏静撞翻了前台的绿植架,陶瓷花盆碎裂的声音惊得所有人转过头来。
李宝最先反应过来,他扔掉手里的拓片冲过来,但碰到苏静肩膀时被她甩开:“别碰我!他是鬼!他是鬼!”
“苏静?”施丽娅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怎么了?”
苏静喘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手指死死攥着那沓冥币:“钱……冥币……他的钱包里全是冥币!还有后备箱的石膏……血……花瓣……”
张远山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后腰的黄符,他眯着眼凑近苏静,符纸在掌心被捏出褶皱:“你身上有阴煞气。”
“道长!”赵婉儿拽了拽他的袖子,“她怀着孕呢!”
“孕妇阳气重,除非……”张远山的符纸突然腾起一缕青烟,他的瞳孔骤然缩小,“除非缠上她的东西比她阳气更重。”
李宝接过苏静手里的冥币,指尖刚碰到纸边就像被烫到:“这纸……是用坟头草浆造的。”
“他说他去换衣服。”苏静突然抓住李宝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可我下楼前听见卧室有水声……他明明刚洗完澡!”
众人的呼吸声在大厅里格外清晰。
张远山把符纸按在苏静额头,符纸没烧,却慢慢渗出血色纹路:“不是她的问题。”他抬头看向电梯方向,“是跟着她来的那个。”
“叮——”
电梯门开的瞬间,苏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扑进施丽娅怀里。
李宝抄起茶几上的镇纸冲过去,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电梯间。
“静儿?”
熟悉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刘益明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
他换了一身浅灰色衬衫,腕上的藤蔓纹路却透过布料凸起,像一条正在爬行的青蛇。
苏静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手无意识地护在小腹上。
赵婉儿眼尖地看见她裙角渗出的暗红色,正想开口,却被张远山按住肩膀——道长的目光死死锁在刘益明逐渐逼近的脚步上,符纸在他掌心捏得粉碎。
赵婉儿的视线随着苏静护腹的动作下移,这才发现她浅粉色连衣裙的裙角不知何时洇开了一片暗红,像朵正在绽放的恶之花。
她呼吸一滞,伸手轻轻碰了碰苏静的手背:"静儿,你…你肚子是不是疼?"
苏静原本还在剧烈干呕,听到这句话突然僵住。
她缓缓低头,看着那片逐渐扩大的血色,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手颤抖着覆上小腹——那里原本该有的胎动,此刻只剩一片空洞的坠痛。"不…不…"她摇着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肚皮里,"宝宝刚才还在踢我…刚才在电梯里…他还踢了我两下…"
施丽娅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蹲下来查看,指尖触到苏静大腿根时,摸到一片湿热。
她倒抽一口冷气:"静儿,是血…好多血…"
"我的孩子!"苏静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的破音,"我的宝宝没了!"她瘫坐在地,双手死死护着肚子,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裙面上,和血迹混在一起,"明明早上他还在动…明明我昨天刚听了胎心…医生说他很健康…他怎么会…怎么会…"
张远山蹲下来,手指按在苏静手腕的脉搏上。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松开手时,掌心已经沁出冷汗:"她的胎气散了。"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刘益明,对方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着头,嘴角扯出不属于活人的微笑,"不是自然流产。"
"那是什么?"李宝攥紧了手里的冥币,纸边刺得掌心生疼,"你是说…是那个东西干的?"
张远山指节捏得发白:"冥币是用坟头草浆造的,带着阴司的气;他腕上的藤蔓纹路,是勾魂藤的形状——那东西根本不是人,是借了刘益明皮囊的阴物。
孕妇的胎是至阳之物,对阴物来说是大补。"他看向苏静崩溃的模样,喉结动了动,"它吸走了胎儿的阳气,用来稳固自己的形。"
"许健和方圆!"李宝突然想起下午苏静提到的电话,方圆说脚腕动不了,许健的名字也被反复提及,"苏静之前说方圆脚腕动不了,许健可能也被盯上了!
他们现在在苏静家,那东西的老巢肯定在那儿!"
"去苏静家!"李宝转身抓起沙发上的背包,里面装着他准备的黑驴蹄子和罗盘,"现在就去!
再晚可能连许健和方圆都保不住!"
施丽娅扶起还在抽泣的苏静,赵婉儿忙不迭地拿纸巾给她擦脸,可血迹怎么擦得干净?
苏静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只能靠施丽娅架着胳膊走路。
张远山从道袍里摸出几张黄符,分别塞给李宝和赵婉儿:"遇到阴物就贴他眉心,别犹豫。"
众人刚走到酒店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像被掐住喉咙的夜猫子,尖锐里带着几分闷哑,混着回音撞在大理石墙上。
李宝猛地回头,只看见旋转门里的水晶灯在摇晃,楼梯间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快得像道黑烟。
"是…是方圆的声音!"苏静突然止住抽噎,瞳孔剧烈收缩,"她下午说脚腕疼…刚才那声…和她小时候被狗咬时的叫声一模一样…"
李宝攥紧背包带,指节泛白。
他看向张远山,对方已经摸出了桃木剑:"苏静家后面有条田埂,能抄近路。"道长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开车绕路太慢,我们走田埂。"
夜风突然卷起地上的落叶,刮得人后颈发凉。
李宝看了眼怀里还在发抖的苏静,又看了眼酒店里那团越来越浓的阴影,咬了咬牙:"走田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