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围观的村民很多,没人敢去劝阻。
县衙的捕快来拿人,谁敢乱来?
何况人家说的很清楚,陆保平通奸在先,杀人在后,这可是死罪!
宋启山微微摇头,他是看着陆保平长大的。
也亲眼见证了这孩子如何从胖嘟嘟的半大小子,一步一步被娇惯宠溺,走到今天这一步。
陆家在固安村的田产,排名前列。
教育孩子,却排名靠后。
哪怕江宝瑞,都比陆河同教的好些。
这种事算不上稀奇,宋启山没过多看热闹便离开了。
至于上前安慰几句,他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就算想安慰,也该在事后。
此时此刻,想必陆河同听不进去什么,只会想办法保住儿子的命。
来到地里,几个短工正在翻整土地。
预备的肥料,已经掺进去一小半左右,可见他们还是很卖力的。
张伯保本来蹲在地头偷懒,见宋启山,连忙起身跑过来。
“肥料搀了不少,再有一两天就能干完,咋样?就说这事交给我,你放一百个心!”
张伯保主动跑来邀功,让几个短工心里直骂娘。
来了就说肚子疼,要歇一会,半点活没干,咋好意思邀功的!
宋启山也知道,自己这个远房表叔是什么性子。
看在亲戚关系上,没打算太跟他计较,便笑着道:“挺好,继续干吧,等完事了给你们发工钱。”
说着,宋启山便走进地里,查看肥料和泥土翻整情况。
挖的是否够深,搀和的是否均匀。
这些因素决定了药草未来的生长状态。
祖宅庇佑虽好,但宋启山更相信事在人为,多努力些,总是好的。
张伯保跟在后面,嘿嘿笑着问道:“你来的时候,看见陆保平被捕快抓走了吧?这小子死定了!”
宋启山抓了把泥土,在手里细细搓着,随口回道:“看见了。”
张伯保见他似乎没什么太大反应,便拽了下胳膊。
待宋启山不解转头,他才凑到耳边低声道:“跟你说实话,陆保平和齐老憨媳妇通奸,是我告的密。”
宋启山有些讶然:“你告的密?”
张伯保连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继续道:“那小子真不是玩意,竟然说要给我一百两银子,把侄媳妇绑去他家。”
“你说这种事,我能干吗?莫说一百两,就算一千两也不行!毕竟咱们是一家人,我肯定得帮你啊!”
“本想教训教训这小子,谁知道他胆大包天,竟然把人给杀了!这事你我知道就行了,可别跟别人说啊,不然陆家要恨死我了!”
宋启山没吭声,陆保平是否真说过这话,未尝可知。
以那小子好人妻的特殊癖好,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张伯保,为了帮自己教训陆保平才去告密,这话宋启山是一百个不信。
只是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宋启山也不好直接表示自己的怀疑。
张伯保见他没掏银子的打算,便腆着脸道:“那什么,我前些日子当了件传家宝,换银子买米。最近手头实在太紧,再不去赎,就成死当了。”
“你也知道,我家里没多余的东西,要是把传家宝也搞没了,死后都没脸见列祖列宗……”
这番话,宋启山更不会信。
你家里穷的米缸都没有,哪还有所谓的传家宝。
他很清楚张伯保邀功就是为了这个,考虑了下,问道:“要多少?”
“五十两!”张伯保伸出五根手指,随即嘿嘿笑道:“我帮你教训了陆保平,若多给一些,也是应该的吧。”
宋启山将手里的泥土撒回去,起身淡声道:“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看在你来帮忙干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你五两银子。”
张伯保顿时拉下脸来,五两?
打发叫花子呢!
宋启山知道他不会满足,道:“你我都清楚到底有没有传家宝,这么大年纪了,少去几次赌场。那地方就是无底洞,多少银子进去都回不来。”
“总之就这么多,你要不要?”
张伯保心里把宋启山骂了个底朝天,人家想你媳妇的好事,帮你把他搞死,才给五两银子?
但表面上,却装作高兴样子:“五两就五两!有比没有好!”
“等我回去拿给你,现在先干活吧。”宋启山道。
张伯保哦了声,这才转身去拿了耙子。
只是背着张启山的脸,满是不爽。
从他的背影,宋启山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怨气,不禁直摇头。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不是不懂。
只是对张伯保这样的人,实在兴不起什么同情心。
至于张伯保是否会背后使坏,宋启山也不是很在意。
一个老赌鬼,能使多大坏呢?
自己可不会像陆保平那样,跑去偷情还打死人,让他给拿了把柄。
到了傍晚,宋启山带着张伯保回家,拿了五两银子给他。
等张伯保走了,谢玉婉才不解问道:“干嘛又给他银子?”
五两银子已经不算少了,等于两亩地的年产。
宋启山便把陆保平的事情说了遍,谢玉婉满脸不信:“他能这么好心帮你教训人?”
宋启山道:“是与不是,不重要。之所以给,是不想过多搀和这种破事。”
陆保平犯事,确实和自己无关。
可如果张伯保拿这件事在外面乱说,难保不被陆家记恨。
宋启山倒不是怕,只是不想平白惹一身骚。
“就觉得他这个人有点贪得无厌……”谢玉婉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了。
毕竟是宋启山的远房表叔,自己作为晚辈,不该说太多。
没多久,宋念丰和宋念顺,推着装满鲜草的平板车回来。
他们今天被宋启山打发去割草,毕竟昨天在心神祖宅中答应过黄牛的愿景。
宋念守坐在小山一样高的草堆上,不停喊着“驾”,乐的咯咯笑。
屋里刚练了几遍字的宋念云,也出来了。
宋念守立刻冲她挥手:“姐姐,快看我高不高!比山还要高呢!”
宋念云急忙在下面伸着手,生怕他掉下来摔着。
趁着谢玉婉去做饭的空档,宋启山带着几个孩子在院中习练武道。
太玄真武卷并不算特别深奥,毕竟只是武道级别的功法。
但招式玄妙,与混元无极桩功配合发力,威力颇大。
孩子们初涉武道,尚未熟练,更别提发力了。
宋启山一遍又一遍细心教导,倒也不是很着急。
所谓来日方长,他还有很多时间。
等谢玉婉做好饭,几人都练的满身大汗。
连宋念守也是一样,小小年纪,学的像模像样,竟比哥哥姐姐还好一些。
这让宋启山不禁想到,家族里的孩子,或许会一代比一代强。
毕竟宋念丰他们是半道才开始接受祖宅赐福,宋念守则是打娘胎便有这待遇。
先天基础打的好,后天努努力,成就自然更高。
吃饭的时候,谢玉婉问起关于贺周知的事情。
三年过去,已是秀才的贺周知,要参加今年秋闱。
若是中了,以后便是举人老爷,那可是能做九品官的。
不过中举并不容易,所以县太爷温修文,早早便把他喊去贴身教导。
谢玉婉拿起酒壶,给宋启山倒了一杯自酿“郎酒”,同时感慨道:“没想到周知苦了那么多年,如今而立之年,竟然得了县太爷赏识。”
宋启山端起酒杯,见宋念守对着饭菜挑拣,便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下。
“粒粒皆辛苦又忘了?不准挑食!”
宋念守捂着脑门,委屈道:“爹,我是想给姐姐找肉吃。”
宋念云笑嘻嘻的挑出一块肉放进宋念守碗里,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阿守真乖,姐姐也给你挑一块。”
宋启山这才明白误会了儿子,咳嗽了声,转头对谢玉婉道:“凡是皆有因果,正因为以前过的苦日子,他才能熬二十年。若非先前苦读,哪来今日运道。”
“这倒也是。”谢玉婉点头认同。
宋启山又道:“官道难行,对他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周知又无伤天害理之心,只想做一番事业,证明不像他阿爹和爷爷一样,怎会有祸呢。”谢玉婉道。
宋启山也不好跟她解释太多,战场上的刀剑是有形的,官场上的刀剑却是无形的。
一句话,一个字,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何等的残酷!
但他仍然支持贺周知去考取功名,正如谢玉婉说的那样。
需要用功名,证明他不叫烂赌鬼的儿子!
贺家的贺。
众所周知的周知!
他叫贺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