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胡季犛下定决心,准备派人去向明军投降的时候,一名身着明军服饰的使者突然单人独骑来到了他的军营前。
使者手持一面明黄色的令牌,高声喊道:“大明征南大将军有密信一封,要亲手交给胡季犛!”
胡季犛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将使者带到面前。
使者翻身下马,恭敬地递上一封密封的密信:“大将军有令,此信务必由你亲启。”
胡季犛接过密信,指尖触碰到那厚实的信封,心中疑窦丛生。
朱高炽这个时候派人送密信来,到底想干什么?是想劝降,还是想趁机羞辱他?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拆开了火漆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密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笔锋凌厉,一看便知出自高人之手。
然而,信中的内容却让胡季犛如遭雷击,大吃一惊。
信中开篇便写道:“胡季犛,你篡权乱政,罪无可赦!我大明兴师讨贼,檄文所列罪状,桩桩件件皆是事实!按律,胡氏一族当被族灭,以谢天下。”
胡季犛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知道,这是他最担心的结果。
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看到了一丝诡异的希望:“然,本将军惜才。你长子胡元澄精通火器,乃世间难得之才,本将军已暗中保全其家小性命。此外,你幼子胡汉苍虽被俘,但其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本将军也已派人妥善安置。本将军可以给你胡家留下这一脉香火,让你不至于断子绝孙。”
胡季犛的眼睛猛地瞪大,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朱高炽竟然会放过他的部分家人。
可他也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朱高炽这么做,必然有所图谋。
果然,信中话锋一转,提出了条件:“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保住你这些子嗣后人的性命,你必须帮本将军做一件事。”
“你率领的这支残军,如今已是丧家之犬,回不去升龙府,也得不到补给!本将军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但你们必须在冯胜、傅友德大军的‘追逐’下,去屠戮散落在外的陈朝宗室和安南贵族番主。”
“本将军已为你想好借口:你们为了补充粮草物资,不得不打家劫舍,而那些手握财富和粮食的贵族番主与陈朝宗室,自然是你们的‘最佳目标’!你只需照做,将这些人一一铲除,本将军便保证,胡元澄的家小和你那尚在襁褓中的孙儿,可保性命无忧。”
最后,信中语气变得冰冷而威胁:“另外,你手下这些将士的家小,如今都在升龙府为质!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将军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若是你敢违抗,或是泄露此信内容,那你就等着和你的家人、你的将士们一起下去团聚吧!”
胡季犛看完密信,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将信纸攥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中不住地暗骂朱高炽心狠手辣!
这哪里是什么给胡家留后路,分明是想借自己这把“刀”,替明军扫清侵占安南的所有障碍!
那些散落各地的陈朝宗室和贵族番主,虽然各自势力不大,不成气候,但他们是安南本土势力的象征,是百姓心中的“正统”代表。
明军若是亲自出手屠戮这些人,必然会激起安南百姓的强烈反抗,甚至可能引发全国范围的起义,让明军陷入持久战的泥潭。
而让他这个本就背负“篡权乱政”骂名的人来做这件事,简直是一举两得的毒计!
既能借刀杀人,不动声色地铲除这些潜在的抵抗力量,又能将所有的血腥和骂名都牢牢地扣在他胡季犛的头上,让他彻底成为安南百姓人人得而诛之的公敌。
到时候,明军反而成了“主持公道”的正义之师,坐收渔翁之利。
可偏偏,他还不得不这样做!
信中已经说得很明白,胡元澄的家小和胡汉苍那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都掌握在朱高炽手中。
为了保住这些家人的性命,为了不让他胡家百年基业彻底断了香火,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哪怕明知是火坑,也只能闭上眼睛跳下去。
胡季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屈辱和愤怒,立刻下令召集所有将领。将领们接到命令,纷纷来到帅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绝望和麻木。
胡季犛将密信递给他们,沉声道:“都看看吧。这是朱高炽给我们的‘活路’。”
将领们依次传阅着密信,每个人的脸色都从疑惑变成了震惊,再到愤怒,最后化为深深的绝望。
当他们看到信中以家人性命相要挟时,不少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卑鄙!太卑鄙了!”一名将领愤怒地将信纸摔在地上,“这是逼我们做千古罪人啊!”
“可我们有选择吗?”另一名将领哽咽着说,“我们的家人都在明军手里,若是不照做,他们都会死!”
“还有大人的家人……”有人看向胡季犛,眼神复杂。
帅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哭声和叹息声。
将领们都明白,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为了家人,他们只能听从朱高炽的命令,做这丧尽天良之事。
胡季犛看着众人,咬了咬牙,沉声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为了家人,为了能活下去,我们只能照做。”
将领们沉默着点了点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将彻底沦为明军的工具,背负起永远无法洗刷的骂名。
当天下午,战场上出现了一幕极其诡异的景象。
冯胜和傅友德率领的两路明军,明明已经对胡季犛的残军形成了铁桶般的合围,将士们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发起最后的总攻,将这支叛军一网打尽。
然而,就在总攻命令即将下达的那一刻,明军的阵型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冯胜所部的左翼军队,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狭窄的缺口,而傅友德的右翼部队,则故意放慢了推进的速度,仿佛给胡季犛的残军留出了一条“逃生通道”。
胡季犛见状,心中虽有疑惑,但也知道这是明军故意给的机会。
他立刻下令全军,朝着那个缺口猛冲。
明军将士们则像是“反应不及”一般,只是象征性地进行了一些抵抗,放了几轮空枪空炮,便任由胡季犛的残军从那个缺口冲了出去。
胡季犛不敢有丝毫停留,率领残军马不停蹄地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番主贵族的领地杀去。
而留在原地的明军将士们,看着叛军远去的背影,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心照不宣的默契笑容。
他们心里面很清楚,这场“围攻”和“突围”,不过是一场演给外人看的戏。
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