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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败家孩子

    沈潮生穿着官衣回驿馆,沈啸等人已在驿馆待了两天了。

    虽说大哥在圣前举石的事,早已传遍长安大街小巷。

    但沈啸这些跟着一路走来的兄弟,心里头始终绷着根弦,生怕大哥哪一步踏错便粉身碎骨。

    此刻见沈潮生一身绯红官衣骑马入驿站。

    众人眼亮如星,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苏明远伸手轻轻触碰沈潮生的官袍,指尖感受着绸缎的细腻。

    “老二,你看如今是大哥俊些,还是你俊些。”

    老五眉飞色舞地打趣道。

    沈啸不语,只是一味地揉搓双手,炽热的目光死死盯着沈潮生腰间那把长剑。

    剑身精钢打造,剑柄缠着名贵的金丝,阳光下泛着冷冽寒光。

    在驿馆的这些人没有进宫,自然而然就没有直接得官身,可那又如何?

    自家大哥如今绯红袍加身,银鱼符在腰。

    自己升官的日子已然不远。

    老五趁机诉苦,大倒苦水。

    “大哥,你是不知道,这长安的日子,简直难熬!”

    老五夸张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委屈。

    “每天在这驿馆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

    “当初你让咱们不得随意外出走动,咱们都没出门。”

    “毕竟这可是长安,到处都是官老爷,随便在楼上丢个石子下去,哪怕砸到的不是官员,其家中定然也有官员。”

    “如今大哥有了官身……”

    随着老五这么一说,几十骑直嚷嚷着要去见识见识长安的繁华。

    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长安城里的酒肆,茶楼。

    当然,最多的还是勾栏瓦舍。

    沈潮生看着兄弟们兴奋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随后回忆起方才那动武的武士,将事情详细地讲给众人听。

    众人听闻,顿时义愤填膺,一个个怒目圆睁,恨得牙痒。

    “这些狗东西,竟敢欺负到大哥头上!要是我们在,定让他们好看!”

    沈啸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然而,还没等众人从愤怒中缓过神来,就被沈潮生喊去吃早食去了。

    才到下午,便有王忠嗣的亲卫前来传信,说是要众人做好准备,明日回河西道。

    他们虽然渴望回家,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繁华的长安都没感受到。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

    沈潮生等人收拾好行囊,牵着马匹来到明德门前,将老马还与王忠嗣。

    王忠嗣与哥舒翰看着那依旧身穿布衣的少年郎,更加满意了。

    众人再次经过这座巍峨的城门。

    不知是因为没有玛祥仲巴杰在身边的缘故,还是游子归家时总是容易欢喜。

    一行人马不似来时的匆忙,一个个都心情舒畅。

    皇甫惟明倒了,军中有大把的空位可以调用,那一百骑兵都等着封赏呢。

    如今自长安回河西,众人只觉好似河西没有往日那般萧瑟,就连路边的枯草,在他们眼中都充满了生机。

    队伍沿着官道缓缓前行,关中平原的景色逐渐被黄土高原的苍凉所取代。

    沈潮生骑在马上,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心中思绪万千。

    长安之行,让他见识到了朝堂的波谲云诡。

    只是因为王忠嗣提拔自己,便要遭受武士挑衅。

    如今自己还配天子剑,只怕往后边塞日子不会安稳。

    可是。

    有些仇实在是不报不快!

    “卢守!”

    这个沈潮生在心底里念叨了不知多少次的名字。

    若论沈潮生最仇恨谁。

    卢守必当排在前列!

    如今长剑在手。

    沈潮生绝不相信卢守这人没有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我沈潮生算不上什么君子。

    一旦有了兜底,所有的仇都得立刻报!

    过了琵琶山。

    王忠嗣特意给了沈潮生等人半月休整,命他们归家省亲,随后即刻赴任大斗军,着手恢复军卒数量。

    王忠嗣需前往陇右重新部署驻兵。

    沈潮生向王忠嗣,哥舒翰深施一礼。

    目送一行人马扬尘而去,直到身影消失在漫天黄沙中,才调转马头。

    回程路上,队伍一扫此前与吐蕃交战时的凝重。

    年轻骑兵们纵马驰骋,扬起阵阵欢笑声。

    老兵们围聚交谈,不时传来爽朗的大笑。

    沈潮生望着这鲜活的场景,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

    众人约好在姑臧城北会合后,便四散而去。

    虽说朝廷封赏尚未下达,但从归唐那一次杀戮后,就已让他们荷包鼓胀。

    沈潮生还特意让老五分出些钱财给予众人。

    直让老五心疼坏了。

    游子归家总是心切,离家越近就越心焦。

    沈潮生再度扬鞭。

    远远望见通胡巷口那抹熟悉的红布条在风中招展。

    沈潮生翻身下马,在一旁找了个熟识的商铺,借后屋换了衣裳。

    那一身绯红官袍再度着身。

    倒不是沈潮生要特意与谁显摆。

    只是不想让家中老母知晓自己先前遭遇。

    当初黑山烽险些丢命,便让老母好几天没有与自己说句好话。

    如今要是让宁氏知晓自己先前深陷吐蕃境内。

    只怕能将自己赶出门去。

    母亲眼中,从来都没有什么孩子长大了。

    孩子永远都只是孩子,哪怕自家孩子两鬓斑白,那依旧是孩子。

    儿行千里母担忧。

    可做孩儿的,自然也会因母亲忧心而难过。

    阿罗撼依旧站在巷子口,隔老远便瞅见了那一身绯红官袍。

    眯眼细看,这才发觉是沈潮生。

    阿罗撼肥胖的身子不由抖了抖。

    天老爷,这才多久,便已是五品往上的武官老爷了?

    沈潮生示意阿罗撼把嘴巴闭紧,猫着步子往里走。

    胡麻饼铺子里。

    宁氏正躺在椅子上逗的陈小牛哈哈大笑。

    嫂嫂正在打理着胡麻饼生意。

    沈潮生心中不知名的情绪翻涌。

    不知道是陈小牛眼尖,还是这一身绯红太过显眼。

    陈小牛一下便发现猫在一旁的沈潮生。

    “叔父!”

    陈小牛童音响起。

    宁氏手中蒲扇掉落在地。

    “潮生……”

    宁氏起身,拉着陈小牛的手便踉跄的往沈潮生边上走。

    “这是……”

    宁氏看着那一身绯红官袍,面上满脸慌张。

    “娘,这是孩儿的官袍。”

    沈潮生拉着宁氏的手想往自身官袍上摸,却被宁氏一把甩开。

    “说什么胡话,官老爷不都是青色,绿色的?”

    “你赶紧脱了,免得被治罪!”

    宁氏只当自家孩子胡说八道,伸手想去给沈潮生把衣服脱下。

    手指接触到那衣服的一瞬。

    宁氏怒骂道:“这绢得多少钱啊,败家玩意!”

    沈潮生身后众人,嗤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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