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别来无恙!”
彭捷亲自来迎船,见的是黄射的副手蒋重,“今年准备了箭矢、葛麻、布鞋,亦有三千双靴,皮甲三百,希望换得荆州粮食、金银。”
“一切照信单而付,”蒋重说话语气温和,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度,向来让彭捷以为是大族子弟,实际上蒋重出身江东蒋氏旁支,算是寒门。
在荆州任职多年,兢兢业业,少与人有争斗,往来荆州、上缭也十余次了。
“船上有钱财一半,彭宗首派人驶入船渡,待过一段时日,吾来拿货时再付余下的金银。”
“甚好,甚好。”
彭捷见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也算是打消了最后一点顾虑,派人前去拉货船驶入暗道,进船渡口的暗处,然后拉去私舱。
这些钱财是彭氏的私产,不分给各族的,日后会在每年大算的时候,分些许给上缭各家各族。
“彭宗首,”蒋重走了一半又调转回来,趁着他的小船还没有开拔,郑重的道:“荆州需要军备巨甚,单上所有还要准备两倍,还请筹措,过一段时日江面稍暖,在下还会再来,一并取付。”
“为何这么多?”
彭捷心里欣喜之余,却也觉得奇怪,今年一口气要三年的量,黄祖这是要设私军准备自重吗?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些可都是他自己筹措的钱财,而非是刘表授予,如果这些东西不能转换成功绩,那他就是亏的。
“这,就不劳彭宗首费心了,总之江夏需要大量的军备之物,你对内可说是用于剿匪。”
“待日后若得功绩,一定不忘宗首之情。”
“好说好说,”彭捷以为自己估料不差,肯定是平叛长沙、武陵一带,为的是黄祖日后的功绩地位。
毕竟,浔阳有许子泓的兵马镇守,豫章也会逐渐派遣兵士,黄祖自然向西立功。
“将军慢走,代问少将军好。”
“嗯。”
蒋重瞥了他一眼,随快舟离去,几艘快舟很快消失在河面上。
待他走后,彭捷眉头微皱,逐渐站直了身体,想通某事后慢慢露出笑意,喃喃道:“说不定,日后彭某亦可出任豫章重任,和你们还会大有往来。”
不错,彭捷这段时日闹了这么多事,其实最需要夺取的还是豫章府的重要官位。
最好是水军守备将军、或长史,亦或是……豫章太守。
只要让许子泓看到自己在上缭的号召力,便可顺理成章得此官位,毕竟彭捷也不是豫章人。
他亲族亦是在荆州,得人举荐便可和臧霸那帮人山匪一样,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想到这,他心情大定,直奔水寨而去,弟弟彭浚、彭定两人也正回来。
“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派出去了,四艘战船,共一千二百人,都是甲士,箭矢足备,每艘船上都有上百水鬼。”
“嗯,”彭捷心里不突,觉得十拿九稳,陆议年少轻狂不知水深,许子泓亦是这些年立功太多,有点自以为是了。
我等盘踞多年,根深蒂固,征兵宛如断路也,简直是谋财害命!
以往都是阳奉阴违,实际上不出多少青壮人丁,这一次看征兵告示却是来真的。
“找人去放出流言,就说有山越作乱,将劫扬州粮船的事推给山越贼匪、交州敌军,随后让上缭青壮躲去山里,不交人给他。”
“再放流言出去,就说陆议要征妇孺,让宗民拒开寨门,让他走投无路。”
到那时,我再伸出援手……
“大兄真是,谋算无双啊!”
两个族弟敬佩的恭维起来,正是因为有这种兄长为族首,彭氏才能这么多年在上缭屹立不倒。
外来聚众的宗帅只能归降,用听命来换取存息之地,而不敢为敌,如此多年,早已形成了各自地位,自有威严。
……
彭泽水道,陆议亲自押送战船趁夜而行,就着月光看见了远处黑暗雾色里来了几道影子,可闻人声。
身旁鲍邵眉头紧皱,拍着左腰的环手刀,沉声道:“果然来了是吧?”
“哈哈哈,不着急,”陆议轻笑了几声,朝后道:“调转船头,往芦苇丛里撤,取我弓来。”
副将小跑过来,拿了长弓和箭袋给陆议,陆议将箭袋挂在船侧,趁着调转方向的当口,果然看见了火光。
鲍邵怀疑的看着他:“真有这本事?射箭的本领君侯教你了?”
“辨听风向,寻声瞄人,师父不知道教了多少次,我陆议也是在军营里埋头苦练过的,”陆议张弓搭箭,眼神锐利的看准了一个方向。
俄倾,火把亮起,传来了嚣张的吼声,不待军士前去问话,陆议直接放箭。
嗖一声,箭矢裹挟风声射去,远处有人中箭,火把顿时落入水中,而此刻战船火光大亮,照得稍远了一些。
不知不觉竟有四艘大船,横围而来,而陆议方才指挥调转很快,刚好从横击之中避开。
鲍邵见状拍了一把船杆,笑道:“好箭法!好指挥!”
这小子还真有临战指挥水军的才能!而且对上缭地形较为熟知,仿佛船行水上而不孤,只要有“不孤”的掌控力,那就可以周旋。
“别放跑他们!”
“追上去,先下水潜追,凿沉这船再说!”
“上上上!围住,千万不能放跑!”
“那艘船吃水深,肯定都是值钱的东西,兄弟们干完最后一票,开春便可挥霍!”
“杀!!”
四艘船点起火把,大声吆喝起来,齐刷刷的增速朝陆议追去。
陆议命人掌船划往岸边前滩,不断张弓搭箭朝人声鼎沸的地方射去,不一会那些吆喝声就少了很多。
敌船的贼子不敢出声,生怕被陆议听见,他那边乘风击来的飞矢力道了得,谁也不敢贸然赌命,就这么一会已经被陆议射得死伤十余人。
可恨的是陆议没让别的人动弓箭,就他一人在船上各处调换位置,仿佛游猎,像个草菅人命的坏种公子,将人当做活靶,乐此不疲。
他这般射箭,自然惹得这些贼人心头火起,越发的想杀他。
可下得命令就是凿沉粮船,不可伤陆议性命,于是只能狂追,待抵住了陆议的船,冲上去掌控了局面,也就好办了。
双方你追我赶中,早已脱离了原本的河道,猛然间,上缭来的那些贼人视线一亮,自两侧密密麻麻的亮起了火把。
这场面何等惊悚,忽然间周围竟然全是战船!而且船上皆是全副武装的精锐甲士!
有一艘船还载着砲车。
这场景,惊得人心里一沉,手脚瞬间冰凉。
“坏了,中计了,这是追到哪里来了!”
眼前船头上,黄射一直脚踩着台阶,朗声道:“在下奉陆少将军之命围剿山匪,诸位若是肯放下兵刃,可入新编军籍。”
“若是负隅顽抗,定叫尔等求饶于刀下。”
“黄射?荆州军?”
“荆州兵怎会在此,陆议何在?!”
“陆议小儿,安敢图谋上缭,意图反扬州牧乎?”有人趁乱大喊,企图扰得人心动摇,可没想到无论怎么喊,周围始终鸦雀无声,这种军容,冰冷得让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