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哈哈哈!好!好一个大奉的状元郎!果然是个聪明人啊!”他阴恻恻地说道,算是彻底承认了。
事已至此,陈匹夫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他痛心疾首,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他指着霍天雄,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老夫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叛国!为何要背叛我!”
“待我不薄?”霍天雄听到这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是啊,你收养我,给我饭吃,教我武艺,但收养的义子,终究比不上你亲生的儿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多年的愤懑。
“从小到大,我受到的打压还少吗?陈英犯了错,你只是训斥几句;我犯了错,就是军法伺候!我立下再大的功劳,在你眼中都是理所应当!而陈英,他只要按部就班,就能继承你的一切!”
“我能继承你的镇国公爵位吗?!”
“这西南省都督的宝座,有可能是我的吗?!”
“无论我们这些义子流多少血,受多少伤,立下多少功劳,到头来,所有的一切,不都还是他陈英的,你们陈家人的吗?!”
霍天雄越说越激动,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我帮你剿灭土司,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身上留下十几道伤疤!而你呢?对我依旧是严加苛责,从未有过一句真正的赞许!你说,这公平吗?!”
陈匹夫被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大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我严格要求你,是为你好!是想把你锤炼成真正的国之栋梁!”
“国之栋梁?哈哈哈!”霍天雄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嘲讽,“我不想当什么狗屁栋梁!我只想要我应得的东西!”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眼神变得无比阴森,他看着陈匹夫,就像在看一件物品,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义父,多说无益。不如……你借我人头一用?”
“事成之后,播求国主答应封我为‘西南王’。到那时,逢年过节,我一定多给你烧些纸钱,以报你的‘养育之恩’!”
“逆子——!”
陈匹夫气得目眦欲裂。
书房之内,杀机毕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伴随着陈匹夫一声悲愤至极的怒吼,两柄凝聚着父子恩怨的长剑,在狭小的空间内悍然相撞,爆出一声清脆欲裂的金铁交鸣之声。
剑光如瀑,人影交错。
陈匹夫的剑法,是他纵横西南边陲数十载,从尸山血海中磨砺而出,大开大合,雄浑霸道。每一剑都势大力沉,卷起的气流将地面散落的棋子都吹得翻滚不休,直指霍天雄的周身要害。
而霍天雄正值青年,气力充沛,身手更是得到了陈匹夫的亲传,青出于蓝。他的剑法更为狠辣刁钻,摒弃了所有花哨的招式,每一剑都透着一股不留余地的疯狂与决绝。
两人曾是名为父子、实为师徒的至亲之人,对彼此的剑路、习惯、乃至下一个呼吸的节奏都了如指掌。但此刻,往日的悉心教导与严苛切磋,都变成了最致命的搏杀。
“叮!当!锵!”
兵器碰撞的火花在昏暗的房间内不断溅射,剑气四溢,将书房内名贵的紫檀木桌椅、堆满兵法的书架劈砍得木屑横飞,纸张漫天飞舞,仿佛下起了一场白色的雪。
林尘抱着双臂,静静地站在角落。
激斗了足足十余回合,陈匹夫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毕竟年事已高,身上又有旧伤未愈,方才那股盛怒之气支撑着他与霍天雄斗了个旗鼓相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粗重的呼吸声已经无法掩饰,挥剑的速度和力道也明显慢了下来。
霍天雄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破绽!
他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狞笑,虚晃一招逼得陈匹夫回剑格挡,而后猛地变招,剑身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贴着陈匹夫的剑脊滑过,剑柄狠狠地撞在了陈匹夫的手腕上!
陈匹夫吃痛,长剑险些脱手。就是这瞬间的迟滞,霍天雄已然欺身而上,收剑变掌为脚,一记蕴含着全身力道的窝心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陈匹夫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陈匹夫只觉得胸口仿佛被攻城锤砸中,本就有伤的胸膛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踉跄倒退,沉重的身躯撞翻了身后的棋盘,黑白两色的玉石棋子洒落一地,叮当作响,像是为这场悲剧奏响的尾音。
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不得不将长剑插入地板,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溢出,顺着苍白的胡须滴落在地,染红了散落的棋子。
“义父,你老了。”
霍天雄并未立刻追击,他持剑而立,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自己的养父,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冷酷与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的时代,该过去了。”
陈匹夫剧烈地喘息着,他抬起头,那双曾经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目之中,此刻充满了不甘、愤怒,以及一丝深深的疲惫。
霍天雄享受着这种将昔日高高在上的权威踩在脚下的快感,他冷笑着,缓缓将目光转向了林尘。
“现在,该轮到你了,大奉的状元郎,镇国公府的贵客。”
他的声音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站在林尘身侧的赵虎,此刻见霍天雄将矛头指向林尘,他再也按捺不住,低沉地咆哮一声,握着腰间的佩刀便要如猛虎般扑上前去。
“退下。”
林尘却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便拦住了他。动作轻描淡写,声音也平淡无波。
“公子?”
赵虎的脚步一顿,他不解地回头看着林尘,压低声音急道:“公子!这反贼武功高强,让属下来!”
林尘的神情淡定得有些可怕:“我说,让我来。”
那语气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赵虎虽然心中万分焦急,但对林尘的命令早已形成了本能般的服从,只能咬着牙退后了一步,但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一切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