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匹夫感觉自己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也即将被解开。他看着林尘,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么……你认为,我们藏在城里的这条‘大鱼’,又是谁呢?”
林尘闻言,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抬起眼,目光穿透了门板,仿佛看向了府邸之外。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反问道:
“国公爷,您说……在这种时候,最关心您安危,最想第一个冲进来‘保护’您的,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陈匹夫的脑海!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个他最不愿相信,却又似乎最符合逻辑的人选,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他正要开口,就在这时——
“咚!咚!咚!”
府邸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无比巨大且急促的擂门声!
紧接着,一个粗豪、焦急、充满了“忠勇”之气的咆哮声,如同炸雷一般,响彻了整个镇国公府!
“义父!义父!您没事吧!”
“城中大乱,有奸贼纵火!孩儿担心您的安危,特来护驾!”
“快开门!让我进去见义父!!”
是霍天雄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陈匹夫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煞白!
而林尘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缓缓地捻起一枚黑子。
“啪。”
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黑子落下,白子的大龙,被彻底屠尽,再无半点生机。
棋局,终了。
林尘抬起头,看着面如死灰的陈匹夫,微微一笑。
“国公爷,您看。”
“这不就……来了吗?”
“踏、踏、踏……”
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金属甲叶的碰撞声冲上了镇国公府的三楼。
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一个身披重甲、身材高大的将领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镇国公陈匹夫的义子,霍天雄。
“义父!义父!您在哪儿?出大事了!城内乱了!”霍天雄的声音洪亮而急切,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然而,当他冲进书房,看到安然无恙地坐在棋盘前的陈匹夫和林尘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陈匹夫捏着棋子的手,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确实颤抖了一下,但此刻,他的脸色却已恢复了古井无波般的平静。他只是将那枚险些失手掉落的白子,稳稳地按在了棋盘上,才缓缓抬起头,用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看着霍天雄。
“何事如此惊慌?”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霍天雄大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义父!城中多处粮仓和武库失火,显然是乱党贼子在城内作乱,意图与城外叛军里应外合!孩儿担心您的安危,特来保护义父!”
他说得情真意切,但一只手,却始终紧紧地握着腰间佩剑的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陈匹夫的目光从他的脸,缓缓移到了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眼神陡然一冷:“既是来保护老夫,为何手不离剑?在这府中,还有谁能伤我不成?”
霍天雄心中一凛,连忙解释道:“义父明鉴!如今情况紧急,播求国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随时可能攻城!孩儿剑不离身,是为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保护义父杀出重围!”
“哦?”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尘,此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慢悠悠地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精准地刺向了霍天雄话语中的漏洞。
“霍将军,我且问你,你身为苍州副将,如今敌军兵临城下,城内乱起,你不在城头指挥防务,稳定军心,反而跑到主帅的房间里来。意欲何为?”
林尘的目光平静如水,却让霍天雄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主帅的安危,自有亲兵卫队负责。难道你不知道,军人的第一要务,是服从命令,恪尽职守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霍天雄的心上。他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的焦急之色也维持不住了,渐渐变得阴沉。
他索性不再理会林尘,直接转向陈匹夫,语气强硬地说道:“义父!此人不过是京师来的一个二世祖,因为运气好才得到封赏,懂什么军国大事!如今危在旦夕,孩儿必须保证您的安全!这里是西南,义父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说着,霍天雄猛地站起身,竟伸手要去搀扶陈匹夫,想要强行将他带走。
“放肆!”
陈匹夫一声怒喝,身形不动,反手“呛啷”一声,从身旁的剑鞘中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剑尖直指霍天雄的咽喉!
剑锋森然,杀气凛冽。
霍天雄的动作戛然而止,被迫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义父。他从未见过陈匹夫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严厉,只剩下刺骨的冰冷与失望。
“到了如此地步,你还想瞒骗老夫?”陈匹夫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霍天雄见状,知道再也无法伪装,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恭敬也消失了,但他依旧嘴硬道:“义父,孩儿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林尘在一旁轻笑一声,接过了话头,“霍将军,我再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投靠播求国的?你食大奉俸禄,受国公爷养育之恩,本是大奉的将军,何必卖国求荣,去做那为人不齿的叛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霍天雄厉声反驳,同时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对陈匹夫道,“义父,您千万不要被这个京师来的二世祖蒙骗了!他这是在离间我们父子!”
“还在狡辩。”林尘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不知道在说什么?也罢。我已经派人去你的房间里搜查了,想必,你和播求国主,还有那些叛乱土司来往的密信,应该……还没来得及烧掉吧?”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在霍天雄耳边炸响!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和疯狂的杀意。
“锵!”
霍天雄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锋遥指林尘,而后又转向陈匹夫,脸上浮现出狰狞而扭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