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身黑袍被燎的七零八落,胳膊上的血都未曾干透,被人粗暴的提到殿中。
他连滚带爬的在殿上跪下,灰头土脸的低声道:
“罪人邹泽,拜见真人!”
“怎么只你一人回来了?其他人呢?”
上首之人吐气开声话音平淡,脸却隐在昏暗处,只有周身荡漾的彩光显示了其不凡的尊贵身份。
邹泽闻言头都不敢抬,反而伏的更低了,哭丧着脸道:
“回禀真人,死了都死了,家中三位长辈也通通身陨了,只有小人机灵,想着留待有用之身回来报信,这才死里逃生回来了。”
这真人听了,态度却没有丝毫意外,神色平静道:
“哦?那你便详细说说,有何消息?”
“是,此次与以往不同,想必是那边有了警惕,随船而来的那筑基修士极为妖孽,剑道通神,出手入电,三位叔公方才一照面就陨落了.....”
邹泽眼珠转动,为了避免受罚,疯狂的夸耀起了对面实力,随后又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小人当时随着族人攻击灵舟,几次都将要突破了,可上面落败太快,最终功亏一篑,小人...小人也就.....”
他有些小聪明,话不曾说尽,留白了几分好灵活变通。
“哼....你就能这么肯定其他人都陨落了?”
“那人是名剑修,一出手白光漫天,剑元四溢,厉害极了,硬碰上恐怕是多少人都不够填的。”
正说着顶上传来的冷哼让邹泽心头一突,他又赶忙找补道:
“不过小人毕竟修为低贱,当时离得又远,许是看错了....保不齐有长辈洪福齐天,走脱了去。”
“走脱?哼哼哼....”
这笑声使得邹泽头上冷汗直冒,战战兢兢的不敢回话,生怕心底藏着的隐秘被掀开。
好在这真人没有再追问的意思,懒懒散散道:
“好了,我知道了,为我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丹赏你了,下去罢。”
话音一落一枚发着毫光的白丹被抛了出来,弹跳着掉在砖缝里,邹泽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一点不嫌弃的收入怀中,声音依旧半点未变,恭敬道:
“小人告退。”
待邹泽离去后,这真人才转向一边侍立的道人,开口戏谑道:
“邹行安,你族中是人才辈出啊~”
邹行安就是刚刚把邹泽提进殿来的人,此时闻言躬身道:
“真人的意思,晚辈不明白。”
“哈哈哈,这小子看着一脸人畜无害,倒还真就有几分狠劲儿,一路逃出来四人,都被他沿途给害了!”
“他以为能瞒我,我偏不揭穿,反而给了他赏赐,你可知缘从何来?”
真人倚在榻上仰头大笑,眼中露出考量之意。
邹行安本就痛惜,如今听闻真相,胸中更是激荡,痛煞万分,但还是强忍着答道:
“真人之意是谋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错!是不择手段。”
“真人教训的是。”
邹行安只能俯身下拜。
“好了,邹诚那蠢货没有死,他被生擒了,你点些人前去救他,半日后在芦山岭可以截住他们。”
“除了那剑修之外另有一位弱水修士,嗯....你便点五名族人过去吧,保险些。”
这真人恢复了平淡神色,三言两语就做了另一番安排。
“三哥他还活着?!”
邹行安闻言先是惊喜抬头,可听到要他令五名族人前去搭救,眼中又露出错愕犹豫之色。
“可...可是,族中目前除了我,便只剩五位筑基长老了。”
“那又如何?人少了怎么搭救?”
这位紫府不以为然道。
如此冷血的话令邹行安心头窒息,自从这位真人驾临邹家,来回不过数十年,邹氏的这点家底已经快要被其败个干净了。
方才他还在为三哥、九哥、十四弟的死痛惜不已,转头就要把家中最后五位筑基给派出去。
若是他们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整个邹家便是真正的走向末路,分崩离析了。
他方才都在旁边听了,族中修炼多年的几位哥哥,道统法术皆不弱,却如同路边的野狗一般被踢死,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人家雨湘山动真格的了,这明显来的是真正的大宗嫡系,哪里是他们小门小族惹得起的?
抢夺矿石原胎虽然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但他从头到尾都不赞同,这是个杀头的买卖,根本做不得,初期的蝇头小利却要往后的血来偿还!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邹行安做着最后的努力,狠心道:
“家兄曾言,成王败寇,命由天定,他干的这些勾当,终有落入敌手的一天...家中不必去救了。”
一边是家兄,一边是族老,邹行安内心反复徘徊,终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呵....邹行安。”
“本真人不是与你在商议,而是命令!”
上首之人轻轻笑了笑,声音却陡然转寒,冷冷道。
邹行安如遭雷击,却只能满面苦涩道:
“是,行安遵命。”
这位身着杏黄衣袍的真人来历神秘,虽授他大道,但举止之间却是满满的疏离感,尤其是他那种不把人当人看的姿态,令人齿冷。
这些年族人接连陨落,区区筑基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耗材而已,或者说整个邹家都是他掌中的玩物。
见他愣神,这道人微微放缓了语气,道:
“邹行安,你是个聪明人。”
“宗族既是立身之本也是桎梏之镣,你邹氏没落已久,早坐不上棋盘了,如今能有个晋身之阶,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
“在这一点上你还真不如邹诚那个蠢货,至少他分的清明。”
邹行安缄默不言。
他晓得自己乃至整个邹家连个屁都算不上,如今能为人棋子至少还有用处。
如今夹在这神秘真人与雨湘山这个庞然大物之间,无论哪一方动动手指,他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就该像三哥说的,过河小卒哪有退路,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哪怕骤乎族灭...’
‘只要登紫府成神通,前尘旧债,一切都还能重头收拾。’
想到这邹行安终于下定了决心,面容平然开口道:
“行安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