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丫头,边关战事激烈,太子分明占据地利人和,依旧未能擒住敌军首领,你可知是何缘故?”
神勇侯捋着下颚处的短须,问道。
司菀老实摇头。
若论起农耕,她算是半个行家,但论起行军布阵,她的确一窍不通。
“异族将领悍勇不假,但比起太子来,仍稍逊一筹,他之所以能屡屡占据上风,十有八九,是因为齐军出了问题。”
神勇侯意味深长的道。
司菀也不是傻子,稍一琢磨,便明白了神勇侯的言外之意。
齐军中有内鬼。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举?
异族亡我之心不死,跟他们沆瀣一气,和与虎谋皮有何分别?”
司菀秀眉微蹙,杏眸划过丝丝厌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太子留在边关,永远不得返京,谁最有可能得利?”
谢衍身为储君,继承皇位的概率极大。
而意图阻止他回京的,除了剩余的皇子外,不作他想。
五皇子?
还是其他人?
司菀拧眉思索,一时半会儿间也没有头绪可言。
“那侯爷您觉得,该如何是好?”
“太后曾说过,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经常陷入昏厥。
即便有几个侍奉笔墨的太监帮忙批阅奏折,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耽搁的时间越长,闹出的乱子就越大。
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有其他想法,你都需要尽快回京。
夫妻一体,谢衍那小子做不了的事情,你要代为完成。”
神勇侯端起瓷碗,咕咚咕咚将早已冷透的茶汤喝进去。
他抹了抹嘴,瞥向司菀的腹部,道:“只要东宫传出喜讯,便能激起千层浪。”
“假孕?”司菀有些诧异。
神勇侯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你这丫头不是和水月庵的师太交好吗?
直接放出风声,说肚子里怀的是个男胎,一旦孩子出世,皇帝便会立他做皇太孙。”
系统在司菀脑海中哇了一声。
【宿主,你可千万不要胡闹,原本火力集中在太子身上,你要是宣称有孕,不是成了活生生的靶子吗?
敌暗我明,处境十分不利。】
司菀却不这么认为。
相比于京城,边关的局势更加紧张,彷如绞肉机一般,每日都死伤无数。
司菀舍不得大齐的儿郎,更舍不得让太子置身险境。
还不如按照神勇侯的办法,引出内鬼。
刚走到近前的安平王听到两人对话,不由反驳:
“出家人不打诳语,明净师太恐怕不会犯口业。”
司菀慢吞吞道:
“明净师太佛法精深,自是撒不得谎。
但只需请师太前往东宫小住几日,再传出有孕的消息即可,谁还能那么不识趣,闯进东宫求证?”
神勇侯盯着安平王,边摇头边叹息。
安平王闹了个大红脸。
“侯爷,算算时间,京城也该收到密信了。”司菀提醒。
“人死不能复生,收到密信又如何?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后早已消失在这个世上,无论在做什么,都是徒劳。”
神勇侯倒是看得很开。
胞妹早已陷入魔怔,被药瘾折磨得理智全无,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让她体面的“死去”,总比臭名昭著的苟活来得好。
起码还有些尊严。
司菀在新城留了五日,等农事官完全了解该如何培育金薯,她才动身回京。
等风尘仆仆赶回京城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入宫,拜见赵德妃。
必须先弄清楚皇帝的想法,方能应对自如。
钟粹宫。
姨甥二人坐在偏殿,赵德妃愁眉紧锁,以往艳丽的面庞透出些许憔悴,眼下青黑一片。
“菀菀,陛下这几日清醒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许久未曾上朝,文武百官皆议论纷纷,只不过这些流言猜测还没传进宫中罢了。”
司菀身体略微前倾,低声问:
“太医怎么说?”
“只说年纪大了,身体亏虚,经不起操劳。
可陛下身为大齐的主人,怎能不殚精竭虑,为百姓劳心费神?
他越是如此,身体损耗的就越快。
滋补的汤药分明一直未断,可惜却收效甚微,就连明净师太也说,若想保重身体,就不能再熬心血。”
赵德妃手里拿着锦帕,轻轻按了按眼角。
明净师太医术超群,远胜过太医院的那起子庸人。
连她都认定皇帝身体有损,再想恢复如常人一般,几乎是不可能了。
“月前陛下瞧见了神勇侯差人送来的密信,得知太后的死讯,当即呕血不止。
有传言说,太后是死在了去新城的路上,菀菀,此事可是真的?”
司菀自然不会承认。
“神勇侯驻军之地,距离新城还有几日的路程,岂料路上并不太平,才会遭遇贼匪,送了命。”
其实赵德妃并不在意真相。
只要太后彻底安生下来,不再生事,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陛下呕血一事早被传了出去,不仅朝堂有所异动,就连这后宫,都算不得安生。”
赵德妃虽在流泪,眼神却透着几分厌恶和愤怒。
司菀讶然。
赵德妃掌管后宫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谁又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
似是看出了司菀的疑惑,赵德妃开了口:
“废妃徐氏。”
当初徐惠妃犯下斑斑恶行,被皇帝打入冷宫。
日前自己又将七皇子和司清嘉一起,关进佛堂之中,九皇子尚且年幼,她能翻起什么风浪?
“先前陛下筋骨强健时,徐氏还算安分,加之同族的威远侯、定安伯都对其避之唯恐不及,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
顿了顿,赵德妃继续道:
“但今时不同往日,陛下病重,太后仙逝,就连太子也驻守边关不得回返。
已经有朝臣上书,让将大皇子、二皇子从皇陵请回来。
若太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大齐也不至于陷入混乱之中。”
司菀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脆响。
她掀唇冷笑:
“依我看,上书的朝臣应当与徐氏脱不了干系,否则那两位皇子看守皇陵多年,半点消息都没有,谁又会想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