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
太后痛苦的哀嚎,满地打滚。
她怒极叫骂,嗓音尖利,刺得人耳膜发疼:
“司菀,你不得好死!哀家绝不会放过你!”
司菀没吭声,在营帐外熬了整三日,就算她身体康健,吃不好睡不好,也难免有些疲乏,眼眶下青黑一片。
相比而言,月懿的模样更加凄惨。
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头发蓬乱如草,面色黑如锅底,整个人虚弱依靠着砖墙,越听越是心惊胆寒。
到了后来,她以手掩面,无力跌坐在地。
药效还是发作了。
太后根本戒不了药膏,否则她也不会对自己予取予求,甚至将新城作为报酬。
月懿牙关紧咬,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缓缓蔓延开来。
她不敢看神勇侯,生怕这位杀伐果决的老将,一刀砍下自己的脑袋。
届时万事皆休。
军师站在神勇侯身旁,忍不住劝慰:
“侯爷,既是早有预料,也别再为太后伤神了。”
打从兄妹相见的那日起,神勇侯和军师就对太后抱有怀疑,只不过斩杀太子妃兹事体大,二人怕打草惊蛇,一直未曾表露而已。
等来到新城,瞧见百姓对司菀的爱戴,以及此地远比京城还要精巧繁复的街市,神勇侯对司菀愈发钦佩。
她虽为女子,一身本领却远超男儿,且胸襟宽广,进退有度。
与太后描述的模样截然相反。
神勇侯越发动摇。
却不愿和至亲站在对立面。
直到见到了千人坑——
成百上千具尸首被抛入坑中,凄惨无比。
这群人明显刚死不久,都是被一刀毙命。
可在太后口中,他们成了受尽司菀虐待的俘虏。
因徭役不堪重负,才会暴毙而亡。
这样的谎言,让神勇侯心生绝望。
他从未发现,胞妹竟愚蠢低劣到此等地步,什么话都说得出。
是真以为自己会顾及兄妹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她?
还是认为能够瞒天过海,达成目的?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太后的叫喊声越刺耳,神勇侯神情越痛苦。
他拔出佩刀,刀刃在日光照射下,映出刺目的寒芒。
神勇侯转过身,望向浑身僵硬的月懿。
“是你配制的虎狼药,献给太后?”
月懿拼了命地摇头。
她哪还承认?恨不得直接钻进地缝里。
“侯爷,您怕是误会了,此事与我无关,皆是司菀胡乱攀咬,您要——”
相信我。
月懿话未说完,只觉得脖颈一凉。
一阵些微的痛意顺着肌肤弥漫开来,之后便是血水的温热,逐渐没入衣襟。
月懿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用手捂住脖颈,殷红鲜血沾满掌心。
黏腻又滚烫。
她不甘心!
她还没有成为大月真正的主人,还没有吞并大齐,甚至都没来得及让司菀付出代价。
老天为何要如此残忍?让她死在神勇侯手里。
月懿的意识渐渐模糊。
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彷如雪片般在脑海中浮现——
自从出生时起,她便被寄予厚望,由同为王女的姑母抚养长大。
姑母告诉她,只有最优秀的王女才能肩负起使命,守护好大月的至宝——玄雁卵。
她需要辨认各类药材,牢记前人留下的方剂,静待时机。
只要前代王女的筹谋成功,大齐境内便会出现一个身具杜鹃命格的女子。
鹃女是天生的大盗,能窃国运。
而窃取国运的方法,便是找到凤凰命格,鸠占鹊巢,将杜鹃伪装成凤凰,与大齐国运相连。
再通过服用玄雁卵,与出身大齐皇室的男子敦伦,诞育拥有两国血脉的龙嗣。
如此一来,即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国运移花接木。
月懿本以为,自己这一代,大月王女们多年的大计终能成真。
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司菀这个贱人,不仅毁了她,也毁了大月国的未来。
直到气息断绝的那一刻,月懿双眼仍未阖上,眼珠子充斥着不甘、愤怨的情绪,一瞬不瞬地盯着司菀所在的方向。
竟是死不瞑目。
看着月懿的尸体,安平王不由啐了一声。
“这个祸害,总算是死了!先前将大齐和大月折腾得乌烟瘴气,我便想斩了她,岂料逃命的本事也不小,折腾到了今日,她才去见阎王。”
司菀未曾多言,莲步轻移,行至神勇侯面前,问:
“首恶已除,侯爷打算怎么处置太后?”
老者眸底划过犹豫之色。
与月懿公主不同,太后到底是他的亲生妹妹,身份又格外特殊。
一时间,神勇侯还真不知该如何抉择。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太后遭了这么多杀孽,侯爷当真打算轻轻揭过?”司菀语调拔高些许。
“她是太后,就算要定罪,也该由陛下决断。”
神勇侯拧眉,补充道:“这不是太子妃该操心的事情。”
司菀轻笑一声,反驳说:“侯爷可知,您带来的那几具尸体,伤口为何都在脖颈的位置?”
神勇侯一愣,有些不解的摇头。
“为什么?”
“屠夫宰杀禽畜时,第一步就是放血,人体的大动脉就在那个位置,而月懿之所以杀他们,就是为了取血制药。
对她而言,鲜血是这些死者唯一能够提供的东西。“
司菀哑声解释。
神勇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望向营帐。
他额角迸起青筋,几乎是从齿缝里逼出一句话:“你是说,他们之所以会死,和太后有关?”
“侯爷以为,太后能维持年轻的容颜、健康的躯体、充盈的气血,依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出自月懿公主之手的虎狼药。
此种虎狼药本以玄雁卵作为君药,但玄雁卵早就被司清嘉吞服。
月懿公主无法得见司清嘉,便只能重新择取君药。
壮年男子的鲜血,同样拥有丰沛的能量,恰与玄雁卵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了讨好太后,她残忍杀害了这群人,获取他们的精血,配制出虎狼药,最终用来给太后保养身体。
要是太后没有沾染药瘾,他们就不会死。”
司菀这番话,彷如一记惊雷,在神勇侯脑海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