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柳氏……”
萧隐若轻启朱唇,一声低笑逸出,仿佛碎冰相击,每一个音节都淬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充其量,不过是这盘棋局里一颗……硌手的石子。”
她微微歪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寒星般锁住柳普,带着一种审视无用之物的凉意。
“陛下嫌碍眼,本官顺手捡起来——”
“扔了,也就扔了。”
柳普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由煞白转为铁青,最终凝固成一片死气沉沉的黑。
他猛地张开嘴,喉结上下滚动,试图发出义正词严的控诉,祭出那些惯用的道德大旗。
然而,在萧隐若这片铺天盖地、冰冷彻骨的毒舌寒霜面前,所有准备好的言辞都显得如此空洞、苍白又可笑。
他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额角青筋暴起,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紧咬的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本相……绝不认罪!”
“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
他梗着脖子,眼神里是垂死的疯狂。
“柳相误会了。”
一直沉默的楚奕终于开口。
他缓步向前,玄色衣袍的下摆扫过冰冷的地砖,停在柳普面前。
“本侯从未打算杀你,你会亲自认罪,心甘情愿,一字不差地写下罪书。”
“而且不必上金銮殿,不必赴刑场。”
“今夜此地,便是你的公堂。”
柳普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诞不经的笑话,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瘪的嘴唇哆嗦着:
“楚奕,你疯了吗?”
“本相说了,绝不认罪!你聋了不成?!”
他试图挺直佝偻的脊背,维持最后的威严。
“本相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楚奕毫无征兆地伸手,骨节分明的大手闪电般扼住了柳普枯瘦的咽喉!
他顺势俯身,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告:
“柳普,你以为本侯是在跟你商量吗?”
话音落,他骤然松手,如丢弃一块肮脏的抹布,后退半步,目光冰冷地掠过一旁瘫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柳琦。
“你可以不认罪。”
楚奕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比方才的威胁更令人心胆俱裂。
“但本侯会让青州柳氏一房——你的父母、你的妻妾、你的儿女、你的孙辈,你这一支血脉上下七十三口人……”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庞大的、代表毁灭的数字在死寂中发酵,然后,清晰地吐出四个字,如四枚冰钉钉入柳普的心脏:
“一个不留。”
几乎与他尾音同时落下的,是萧隐若那仿佛冰面开裂般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从另一侧传来:
“巧了。”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轮椅的轮毂,发出细微的“辘辘”声,稳稳停在柳普侧前方。
抬起那双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毫无生气的眸子,平静地看向面无人色的老丞相:
“这也是本官的意思。”
“本官说灭你青州一房,少一个,都是本官的失职。”
“你们……你们……!”
柳普浑身剧烈地筛糠般抖动起来,伸出的手指哆嗦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无法并拢。
他活了五十个春秋,历经三朝沉浮,见识过朝堂上无数诡谲倾轧、明枪暗箭,却从未遇到过如此不加掩饰的威胁!
这早已超出了权谋斗争的范畴,这是明晃晃的、血腥残酷的灭门屠杀预告!
楚奕漠然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那个瘫在地上、被恐惧彻底摧毁的柳琦。
“听说这是柳相最宠爱的儿子?”
柳琦惊恐万状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涕泪横流,手脚并用,如同蠕虫般疯狂地向后蹭去。
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他的锦袍和皮肉,留下一道狼狈不堪的痕迹:
“不……不要……爹!爹救我!爹——!!”
楚奕面无表情,抬脚,厚重的靴底冷酷地踩在柳琦拼命蹬踢的小腿胫骨上。
“咔嚓!”
柳琦的惨叫声瞬间拔高到非人的凄厉,如被掐住脖子的野兽,身体因剧痛而剧烈反弓、抽搐。
楚奕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刀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对准了柳琦因剧烈喘息和哭嚎而不断颤动的、脆弱的喉结。
“别怪我。”
他微微侧过头,冰冷的目光投向身后那个目眦欲裂、如同疯魔般挣扎的老者,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残酷的弧度:
“要怪,就怪你爹……”
“不肯救你。”
“住手——!!!”
柳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几乎泣血的嘶吼,爆发出垂死挣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楚奕扑去!
然而,汤鹤安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如生了根一般死死按在他的肩头,巨大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他的眼球因为极度的暴怒和恐惧而布满血丝,几乎要从眼眶中瞪裂出来,死死盯着楚奕和他刀下的儿子,嘶哑的咆哮在庭院中回荡:
“楚奕!畜生!放开我儿!放开他——!”
“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本相做鬼也必啖你血肉,永生永世诅咒你楚氏满门——!”
楚奕恍若未闻,仿佛那恶毒的诅咒只是耳畔拂过的微风。
闪着幽蓝寒芒的刀尖,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审判般的缓慢,开始向下压。
冰凉刺骨的锋刃,终于毫无阻碍地,贴上了柳琦因为极度恐惧和剧痛而疯狂颤栗的喉结皮肤。
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
一点艳红的血珠,瞬间从刀尖压陷的皮肤下,颤巍巍地渗了出来,在柳琦惨白的脖颈上,划下一道凄厉的红线。
柳琦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如被利刃骤然斩断,戛然而止。
他越过冰冷的刀锋,死死地、哀求地望向他的父亲,那个曾经权倾朝野、此刻却同样深陷绝境的老人。
“爹……”
柳普死死盯着楚奕和萧隐若的脸。
那两张年轻的面孔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动摇,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他终于认清了现实——这不是虚张声势的恐吓,也不是讨价还价的筹码。这两个人是真的要下死手。
两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朝堂争斗有朝堂的规矩,明枪暗箭、栽赃构陷、党同伐异……可至少表面上要维持体面,要披着“律法”“纲常”的外衣。
可楚奕和萧隐若呢?
他们根本不屑于伪装,直接将屠刀架在了他全族的脖子上!
这已经不是在“斗”了。
这是在“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