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薛家的人,怎么来这儿了?”
黄裙女一惊。
雪剑道,“是因着薛父和薛母的缘故,总之,现在江左薛家已经不认他们了。
但,薛向一旦登高,江左的那位薛老爷,可不会放任他成长。”
“小小读书郎,身世甚凄凉。”
黄裙女道,“我也就这一个学生,不能让人给黑了,让屠老盯一眼云梦。”
“诺。”
………
薛向踏进堂屋时,已是子时三刻。
柳眉依旧一边等他,一边温书,见薛向回来,给他送上热饭热菜,见他吃得香甜,眉目婉转,拿出一个笔记本来。
上面记满了文字,却是她近来读书,遇到的不解之处,找薛向请教。
一番答疑解惑后,柳眉心满意足,赶着弄好洗脚水,便溜回房间用功去了。
薛向洗漱罢,在床上完成引灵入体后,便即入眠。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醒来,他便赶去嘉禾的炼房。
意念才沉入文宫,他便发现才气有了一些增长,猜到必是昨晚那首“云想衣裳”起了作用。
他心里有数,随着传唱度的提升,带来的才气增长只会更多。
检视完毕,薛向铺开字壤,开始炼字。
一个时辰后,灵力又有高竭的迹象,才气也消耗不少,他又炼成八个字。
这等进步速度,他自己觉得还过得去。
毕竟,那缕金色文气又凝练了一些。
从炼房出来,他在前街,买了两瓶酒,五斤猪头肉,径直上了九分山。
推开门房老谢的门,他还在呼呼大睡。
说老谢不是关系户,薛向都不信。
这么个睡着的时候,比清醒时候多的家伙,竟然把着九分山的门房。
薛向只拧开酒瓶,拆开包猪头肉的油纸,老谢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半盏茶后,薛向问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拱手告辞离去。
这回,他打听的是城令魏央的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出身、履历、夫人、喜好、背景。
老谢知无不言,虽没有什么核心机密,但基础信息量,还是很扎实的。
薛向下了九分山,便买了礼物,去找了尹川先生一趟。
尹川先生是收费教学,照夜坞的儒生和他情分很浅。
薛向有求于他,还是提着重礼上门了。
尹川先生是入世的夫子,薛向的礼物够厚,他办事的速度就够快。
当天晚上,薛向赶到了九分山后山,来到一个红漆大门前,门前没有楹联,只有一个横匾,书着“魏宅”,连“府”字都没用。
门前既无石狮子,也没有修门楣,唯有两棵枣树甚是茂密。
薛向敲响门环,一个素袍青年迎了出来,待薛向道明来意,他怔了怔,让薛向稍后,便朝后院奔去。素袍青年赶到后院时,魏央正玩着两个直径近三尺的铜球,随着他呼吸吐纳,两枚巨型铜球被气流震动,不停地撞在他钢浇铁铸的身子上。
三十息后,他才停下吐纳,两枚铜球轰地落地。
“夫君的紫府神功又精进了。”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魏夫人拿着一件雪白的毛巾上前,细细替魏央擦拭着汗液,瞥了一眼门房,顿时拉下脸来,“不是跟你说了么?谁来都说老爷不在。
这洪天下和苏家人也太登鼻子上脸了,苏子墨自己犯蠢,无礼搅闹考场,撞到枪口上了。
众目睽睽,夫君不治他罪,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已经把判词改成’痰气迷心’,本是打落幽狱的罪过,也只换成罚没功名、追毁出身以来文字。
到这儿,已是极限了,怎的还一拨一拨的上门逼迫。”
门房怯声道,“禀夫人,来人自称是老爷学生。
我想着,他应该不是苏家请来的,不敢不来报?”
“学生?”
魏央一愣,“难道是家乡来人了?”
“快叫进来。”
魏夫人玉容冰焕,麻利地替魏央换好衣袍。
不多时,薛向被请了进来。
才看清薛向,魏央愣住了,魏夫人眼前一亮,“好俊的小孩。”
薛向躬身行礼,“学生见过老师,见过女君。”
他不知道魏夫人身份,不敢贸然相称。
“听口音,他不是北地人,夫君,你什么时候收的学生?”
魏夫人一脸问号。
魏央盯着薛向,“我也奇怪,我何时成了你的老师?”
薛向拱手道,“老师是此次城试主考,按礼,天然是学生的座师?
学生侥幸登榜,不敢偏废礼仪,特来遣送束脩。”
说着,他解下背上的背囊,摊开,放出十条整整齐齐的腊肉。
魏夫人花容失色,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她扶着魏央肩膀,上气不接下气,“夫……夫……君,有人……给你送……腊肉来了……”
魏央担心魏夫人笑出个好歹,赶忙给她抚背顺气,“你找错人了,本官非是儒生,不讲那一套规矩。”
他也不是第一次担任城试主考了,但这不过是因为城令的身份,天然是主考。
因着他不是儒生,历年在他任上取中的士子,也无人来拜见他,认他做老师,连魏央自己都习惯了。
因此,薛向今次的到来,才让他觉得格外突兀。
薛向道,“座师之礼,古已有之,不因老师是不是儒生而变更。
老师既是今科主考,我又于今科取中,师生名分已定。
不管老师认不认学生,学生不能不认老师。”
不管魏央愿意不愿意当他老师,薛向都带着浓浓的诚意扑面而来了。
“小郎君是遇着难事了吧,有这份胆量就不容易。”
魏夫人含笑道,“我做主了,只要不过分,我便替你们大人答应下来,不枉你让我好生笑了一场。”
薛向拱手,“原来是师母,学生先前孟浪了。
学生无所求,只为拜谢恩师。
学生就不叨扰老师和师母了,告退。”
说完,他一躬身,从袖中滑出一份拜帖,放到茶几上,后退着离开了。
“这小郎君真有些意思。”
魏夫人摘过拜帖,打开,“咦,上面怎的还有尹川先生的名讳。”
魏央拿过拜帖,只看了一眼,心神剧震,低声道,“莫非是误会他了。”
“怎么说?”
魏夫人凝眸。
“如果他只是悄悄而来,无疑是想攀附我,可这份拜帖上面,不仅列明了座师和他的名字,还请尹川先生亲笔签名,作了保人,等若是公告于外了。”
魏央道,“这样看来,他还真是诚意十足。”
“等等,薛向……”
魏夫人指着拜帖中的名字,惊声道,“这小郎君是薛向,看花郎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