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祯彻底失了神,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扇落地窗,仿佛能穿透那层玻璃,看到齐潇温柔的笑容,听到孩子清脆的笑声,感受到那不属于他的、完整的幸福。
他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那女子冰冷的话语和眼前这幅刺眼的画面。
一个荒谬而尖锐的念头,突然刺穿了他的思绪。
他想起了之前,在绝望的边缘,他曾经疯狂地推演过齐潇的生活,那些他不配知晓的、隐秘的细节。
其中有一个场景,让他当时感到一种病态的慰藉。
他想过,在她生产时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她或许会无意识地喊出他的名字,而不是那个陌生的丈夫。在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这个“外人”,竟然比那个名义上的丈夫更贴近她的灵魂。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潜伏了很久,给他带来过短暂的、扭曲的满足感,但现在,面对着眼前这真实的、完整的幸福画面,这个念头突然变得无比可笑,也无比可悲。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喃喃自语地呢喃道:“……生孩子的时候……她想起的人是我……”
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置信的脆弱和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侥幸。
然而,这句话却像点燃了紫玉心中最后一根引线。她脸上的嘲讽瞬间升级,变得近乎狰狞。
她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又像是看到了最不堪入目的丑态。
“哈!你说什么?”她凑近李怀祯,声音压低,充满了恶毒的快意,“你竟然还在想这种事?”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你以为你是谁?李怀祯!你以为你是她生命里的什么特别的存在吗?让她在生孩子的剧痛中还能想起你?”
她模仿着李怀祯那可怜巴巴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嘲弄:“‘会不会想起我?’ 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李怀祯,指着那扇落地窗,指着那幅完美的家庭画面,仿佛要把这一切都撕碎:“你看看清楚!看看清楚啊你!”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她脑子里想的,是那个丈夫会不会陪在她身边,是医生的话,是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她疼得要死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算有谁的名字,也只会是那个能给她依靠、能给她签手术同意书的男人!那个人,永远、永远都不会是你!”
她的每一句话狠狠砸在李怀祯的心上。
李怀祯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了,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曾经给他带来短暂慰藉的幻想,此刻被彻底击碎,碎得、扎得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个故事里,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笑的、多余的旁观者。
紫玉的笑声渐渐平息,但眼中的嘲讽却更加浓烈。
她似乎觉得这场戏还不够完整,还不够彻底地摧毁李怀祯的骄傲和幻想。
她松开拉着他手腕的手,后退一步,带着一种观赏猎物般的眼神,开始引导他的目光。
她带着李怀祯,穿梭在这片看似宁静祥和的住宅区。
“来这!”
他们看到了齐潇在超市里,对着一个推销员露出温和的微笑,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礼貌。
他们看到了齐潇在咖啡馆里,和一个似乎也是同事的年轻女孩低声交谈,分享着什么秘密,脸上带着轻松愉快的表情。
他们甚至看到了齐潇在参加某个社区活动时,为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整理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带着天然的亲近感。
“看啊!”
每一次,齐潇脸上都带着或温柔、或专注、或轻松的表情,这些表情并非虚假,而是真实存在于她的生活里,只是这些表情,这些瞬间,都不是留给李怀祯的。
紫玉在一旁,像是一个尽职的解说员:
看啊!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冰冷的刺,她也会为别人画眉,也会和别人分享秘密,也会对陌生人温柔,你以为她只为你一个人存在吗?”
她指着一个正在对推销员微笑的齐潇,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说:你看,她笑得多开心,眼睛弯弯的,像不像你第一次看到她为你画眉时的样子?那时候你多得意啊,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能让她这样温柔。”
她又指向另一个画面:还有那个女孩,你认识吗?她也是齐潇的朋友,她们一起逛街,一起聊八卦,聊那些你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她也会为那个女孩整理头发,就像现在这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刻,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快感。
“你等着,等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清楚这世界!”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指着周围的一切,指着那些平凡的、琐碎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日常:“爱情有多廉价!你算什么?不过是她漫长人生里,一个可有可无的插曲,一个用来打发寂寞、用来证明自己魅力的工具!等她玩腻了,就扔掉,就像扔掉一块用旧的抹布!”
她看着李怀祯脸上逐渐凝固的绝望和难以置信,心中那股被背叛、被欺骗的怨气似乎得到了极大的宣泄。
她要让李怀祯彻底明白,他自以为是的深情和占有,在现实面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多么的可笑。
紫玉的尖刻嘲讽,反复切割着李怀祯的心脏。
他站在原地,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骨架,软软地垂落下去,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几乎要跪倒在地。
李怀祯不再去看那扇落地窗,不再去看那片虚假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幸福景象,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地面上,仿佛能穿透地面,看到更深的虚无。
嘀嗒!
紫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尖锐的字句舔舐着他溃烂的自尊。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齐潇丈夫的时候,那是一个并不英俊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丑陋的。
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