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风过荒庭,暗影幢幢似鬼行。
李十五整个人笼罩在屋檐阴影之中,口中絮絮叨叨,呜呜咽咽,鬼鬼祟祟,他瞅上去就像那一只鬼。
“神啊,神啊!”
“请帮晚辈开一座门,最好是一座死门,一旦关闭之后再也无法打开那种,将我好师父乾元子给关进去。”
李十五声音压得极低,似害怕被风听到,吹到他右肩之上的那一颗死人头耳中。
他接着唉声叹气道:“乾元子他被狗咬了,发起病来会乱咬人,有时候连自己都咬,这样真的不好。”
“所以神啊,最好把他关起来,再别让他出来祸害人了,这样咱们才能都好!”
李十五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只木匣子打开,低头吸了一口丹气深深过肺,带起他身上一阵阵‘善意’翻涌,瞅上去说不出的慈眉善目,宛若佛门古刹中的慈悲老僧。
这一枚,自然是善丹。
李十五不知为何,他反正同样想请‘神’。
只见他眼珠子微微转动,语气愈发诚恳起来:“神啊,若是有可能,麻烦再开一座门,将刁民白晞也给关进去,他那镜像跟个没穷尽似的。”
“他本就修假,人也假,说得话也假,做得事也假,总之在我眼里哪哪都假,一道道镜像更是跟闹着玩儿似的。”
“反正我琢磨不明白,既然如此,给他们也弄一座死门,全部关起来。”
李十五叹了口气:“唉。”
“照着如今这情形下去,我不知修炼多少年才打得过他,甚至可能我再怎么修炼,到头来依旧是打不过他,更或是把他打死了,结果发现又是一道镜像,总之无穷无尽杀不完。”
“所以啊,‘神’你能帮帮我再好不过。”
李十五站在檐下,朝昏沉夜色望了一眼。
又狠声道:“麻烦再开一道死门,给黄时雨关进去,那女人瞅着就不像是个好东西,虽然她每次见我,脸上都和和气气一脸笑。”
“还有啊,再弄几道死门,给粥女,痴人……,也给关了,他们算个老几,口口声声劝我对自己好一点,真是狗拿耗子管的真他娘宽。”
李十五语气加重:“特别是两只双簧祟,给他俩各开一道死门,分别关押进去,让这两货永远见不了面,看他们如何再一唱一喝!”
“此外,鸣泉肆半雨这一对,看着也不像啥好玩意,同样关了,贾咚西这黑心胖子关了,云龙子也关,妖歌此人嘴门给他关上,若是不行也给他关进去……”
“还有那狗日的‘盗蛋者’,还是给他关了,他竟然害我修了赌,那他干脆也别活了。”
李十五深吸口气,语气愈发凶狠:“还有世间所有算卦的,不管是凡人又或是修士,通通给老子关了,整日当个谜语人,听着心里就一阵厌烦。”
他手捧木匣子,其中善丹气息萦绕不散,哪怕又是吸了一口,却丝毫压不住他眼中翻涌的戾气。
他又试着道:“神啊,如果人山真有爻帝爻后,不如将他们也给关进死门里吧,还有那些日月星三官,全部给关了。”
李十五骨节泛起青白之色,捏得咔咔作响,他继续道了一句:“神啊,索性将整个人山,将其中所有人族,皆关进死门之中,让他们再也出不去。”
“李某如今不是人,那他们凭什么当人?不如全部关了一了百了,眼不见心不烦!”
李十五抬起头来,望着夜色中沉沉的屋檐轮廓,嘴角扯出一抹近乎扭曲的笑意。
只是除了夜风掠过檐角,发出呜咽般的轻响外,并无任何玄妙气息传来。
李十五声线很低,口中喃喃道了最后一句:“若是有可能,请‘神’再帮我开最后一道死门,将我给关进去,让所有人都寻不到我,这样就没有刁民能害我了。”
时间点滴而逝。
李十五站在檐下,久久未动。
夜色愈深愈浓,风过檐角,呜咽声不绝,却始终没有等到‘神’的回应。
终于,他狐疑一声:“神啊,你不会没啥本事吧?李某这么点小小要求,不过开区区几道门而已,这你都做不到?”
他面色渐渐黑沉起来,他太想开门了,太想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给关进去。
“神啊,如果你做不到这些,那么只帮我开一道门就好,关了我师父乾元子。”
“因为我觉得,他好像根本就杀不死。”
李十五一声声自语着:“这根本不合理,他又没有种仙观,所以他为什么就是死不掉?”
只是,依旧没有任何‘神’的回应传来。
也是这时。
李十五心念一动,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莫闷心时,对方说过的一句话:小哥,你门被关了?
“什么意思?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李十五翻来覆去在身上寻找,他身上有门?莫闷心到底说他哪一座门被关了?
“刁民,通通都是刁民!”,他眸中开始露出凶光。
“神,将莫闷心那小女人也给关了,就是她指引我进来这鬼地方的……”
偏偏就在这时,惊变起。
只见李十五右肩之上,似有一座门户的雏形若隐若现,其看上去有些扭曲,且正随着他心跳脉搏,不断颤动着。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门户之中苏醒过来一般。
瞬间,李十五整个人毛骨悚然。
这种气息,还有那种让人如临深渊的恐惧之感,他可是太熟悉不过了。
“乾……元……子!”
他咬牙一声,而后面朝夜空忙道:“神,神,你弄错了,我是叫你开一道门出来,将乾元子给彻底封死。”
“你弄出的这一道门,怎么像是在将他唤醒……”
只见李十五面部五官,开始如蜡烛燃烧一般慢慢融化,眼珠子几乎从眼眶之中掉了出来,就这般挂在嘴边,整个人说不出的骇人。
“咳咳!”
他不断咳嗽着,嗓音之中年轻之意开始消散,转而变得老迈,阴翳,狠戾。
“咳咳咳!”
李十五体态变得愈发佝偻,瘦小,融化的五官,也在此刻开始重新捏拢,那是一个满脸黑斑麻子,歪着嘴,大小眼的老道士。
他瞅着自己身上如墨袍道袍望了一眼,笑得瘆人:“还是十五徒儿孝顺,知道给为师做一身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