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早发现这枚神机的时候,就有些奇怪,神机虽然珍贵,可和整个地宫的规模比起来,却又有些不够看。
但如果结合裴夏在脑海之中和蜘蛛唠嗑时听到的那些话,诸如“很多聪明的人聚在一起研究能让人更聪明的东西”。
那么或许,这神机在其粗糙落后的表象之下,还藏有另一层意义上的特殊的珍贵之处。
“你说,”裴夏问陆梨,“这会不会是所谓的‘第一颗神机’?”
陆梨先是被他的话说的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哂笑他。
可片刻迟疑后,她又不得不严肃地沉默下来。
这是个很少有人会去探寻的问题。
就好像江湖中几乎没有人会有所谓“古法修行”的意识,仿佛从天地初开,有了九州和人类以来,“十二境武道”就同时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成为了一种好似命定法则一样生命递进的阶梯。
但事实上,裴夏就很清楚,在古老的过去,修行之路刚刚萌芽的时候,九州大地可说是百花齐放。
其中绝大多数修行的路子都非常野而且急功近利,说不准还会走火入魔。
用今天的标准来看,可能某条“通天大道”的尽头就只能让修士修行到通玄境界,甚至更低。
你别说划分成炼体和修武两块,指不定修什么的都有。
像裴夏继承到的“撑天”和“武独”已算是古法之中最有可能接近十二境武道巅峰的存在,在当年应该算是无上大法了。
但其修行过程之野蛮,武道感悟之随缘,也曾经让裴夏无数次深夜叹息。
那么,既然武道如此,素师一行,从诞生之初,就真能有如今这九个境界吗?
梨子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从素师的境界标准来看,人为的界定痕迹非常明显,也许在那个年代,九州上真的还没有七境的存在。”
是一代代素师在达到六境水准后,不断地意识到,似乎至此,人类的算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也许,在那个时候,六境就是最强素师的代名词。
直到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开始异想天开,他们向自己发问,难道那千火焚城的术法,人类真的无法掌握吗?
于是他们开始尝试突破人类固有的算力限制。
直到某一天,神机出世。
梨子听着裴夏的猜测,也不知道是震撼,还是不安,她摸了摸自己秃掉的头皮,小声咕哝:“怎么也没听师婆说起过这些?”
“可能她也不知道吧,又或许……”
裴夏没由来的,想起师娘每次谈到自己那枚神机的由来时,那下意识地避讳。
他伸手拍了拍小徒弟的背:“别多想了,你刚突破六境,也需要巩固修为,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你就留在村子里吧,我去上游看看臭水是怎么个事。”
一夜无话,几人从地宫出来,都是身心俱疲,这小村中又没什么需要提防,算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就连裴夏,闭目养神时也些微假寐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村里又送来了早饭,泡菜、腊肉和咸鸭蛋,算是血本了。
吃过饭,四人碰了个头,商议了一下之后的行程。
休息,肯定是得在村子里休息一阵的,那作为交换,上游臭水的事,就交给裴夏了。
陆梨刚刚突破,需要巩固境界,韩幼稚是四人之中修为最高的,迫切需要恢复实力作为保障,而叶卢,他今天得烧自己上司,也没空。
“那行,我一个人也方便,去去就回。”
裴夏做事从不婆妈,招呼村长询问了一下状况,随即就出发。
沿着湖泊河流往上,是一片茂密的山林,脚下的坡度也慢慢开始陡起来。
将到山腰的时候,发现前方竟然是一道断崖,水流自上而下在此形成了一道瀑布。
望着这十余丈高的石崖,裴夏这才闹明白,为啥这么长时间,村民始终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臭水。
这地方一般人确实是上不去。
裴夏左右查探了一下,附近也没有方便绕行的好路,算了,还是爬吧。
也得亏昨天从地宫出来,今天灵力恢复了不少,能够使用罡气缘壁攀爬,不然还真有点没辙。
爬到瀑布顶上,裴夏一边喘气一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少有人至,丛林生长的更为茂密,哪怕是沿着水路,也时常会被树枝荆棘拦住,裴夏只能运使罡气,破路前进。
随着逐渐深入,一股异样的臭味开始弥漫上了他的鼻尖。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复合型臭味,如果你有足够的胆量细细去闻,你几乎能从中嗅出你能知道的任何一种臭味。
冲鼻上脑的程度,让裴夏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栽倒。
他只能闭住呼吸,继续向前,同时心里不住地纳闷。
什么东西能臭成这样?
他原本还猜测,说上游会不会是有什么大型动物的尸体烂在里面了,或者更惊悚也更巧合的,是某些江湖仇杀在上游爆发了,血流成河。
但现在看,恐怕都不是。
能臭成这样的,绝不是凡物。
带着几分警惕,裴夏再度转过一个弯角,看到前方的河岸边上竟然有一座十分规整的小木屋。
他先是一愣,这深山老林的鬼地方,居然有人住?
随后刚靠近一些,那股恶臭便越发浓郁起来。
我靠,就是这房子,绝对是有什么东西臭在里面了。
裴夏强忍着恶心,在靠近之前,重重吸了一口气,然后完全闭住呼吸,向着房子走过去。
还没到门口呢,那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裴夏立马警觉起来——臭成这副德行,让人呼吸都困难,要是这时候来一场恶战,那可是大大的不利。
随后,从那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异常肥硕的男人。
这人长得不高,比裴夏要矮上一个头,十分肥胖,不仅腰看不见,连脖子都看不见了。
但这不关键。
真正让裴夏瞳孔骤缩的,是这胖子肥硕躯体上那密密麻麻的流脓烂疮,还有许多仿佛是被脂肪撑裂的,混着血丝的黑青皲口。
在他走出房间的一刹那,剧烈的恶臭仿佛化成了某种尖锐的硬物,居然让裴夏的眼睛都感觉到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