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亭内,希望的种子已悄然种下。
秦清婉眼中那绝望的死寂被重新点燃的、炽热的光芒彻底驱散!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最后那张“碧波灵植园”的地契小心收起——萧羽说这或许是未来的药材基地。
随后,两人没有任何耽搁,直奔四方云海楼。
这一次踏入云海楼的大门,秦清婉的脚步不再虚浮,她目标明确,无视了店中那些珠光宝气的丹药,直接找到管事。
“掌柜,先前所需的炼制‘九转金丹’的材料,给我备货!”她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往日的清亮,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底气。
管事看着她身边那位气息沉凝的兜帽人,又看了看秦清婉递过来的、用变卖财产最后资金换来的沉甸甸的灵石袋,眼神闪动了一下。
“秦掌柜稍候,这就为您清点。”管事收起惊讶,公事公办地应下。
五千枚九转金丹所需的原料堪称海量,堆积如山的木盒、玉匣迅速装满了好几个储物袋,几乎搬空了云海楼大半的常备库存,若非这些天被接连采购导致库存本就偏紧,或许还凑不齐如此大的量。
秦清婉眼都不眨地付清了最后一块灵石,兜帽下的萧羽始终如同磐石,不发一言,任由秦清婉主导这一切。
交易异常顺利。
等两人回到林府时,气氛已然大变。
偌大的府邸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肃杀和紧张的气息,高阶护卫行色匆匆,搬运仙材的飞梭起降频繁,连空气中都带着一丝铁血的味道。
林初雪同样一身劲装战袍,俏脸上带着几分战前的凝重和离别的不舍。
当她看到秦清婉回来,眼中闪过惊愕,随即是浓浓的忧虑:“清婉,你这是……?”
秦清婉上前紧紧拥抱了一下她,打断了她的劝阻,声音出奇的平静而有力:“初雪,我是来向你辞别的,我要回沉阳城了,你别担心我,聚仙阁是我的根,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得回去直面。倒是你,此去边境,凶险万分,一定要平安归来!”
她看着林初雪担忧的眼神,顿了顿,低声道:“谢谢你为我争取到那个机会……也谢谢你之前说要替我……”她没有说下去,但林初雪明白她的意思。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林初雪眼中含泪,急忙从手上褪下一个精致的储物戒指,“这点私房你拿着,万一……”
“不!”秦清婉坚定地推开她的手,眼神澄澈而倔强:“初雪,你的情意我心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这是我秦清婉自己的事,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也不想再让任何人因为我为难。相信我,我会处理好。”
林初雪看着她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决绝和隐约浮现的奇特底气,有些恍惚,这还是那个几近崩溃的清婉吗?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秦清婉身后那个沉默的兜帽身影,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无法置信。
最终,她没有再坚持,只是用力抱了抱秦清婉:“保重!等我凯旋!”
“凯旋!”秦清婉展颜一笑,带着几分祝福和释然。
随后,她与萧羽没有在林府多做停留,在府邸繁忙而压抑的气氛中,低调离去,踏上了返回沉阳城的归途。
……
沉阳城,叶府。
“废物!一群废物!”华丽的厅堂内,精美的瓷器摔碎了一地。
叶启峰脸色铁青,如同暴怒的野兽,在厅内烦躁地踱步:“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地仙中期高手,追一个女人,竟然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你们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朝着下方几个噤若寒蝉的手下怒吼。
“少爷……王蒙大人的魂牌的确是碎了……最后传回的地点信息也很模糊……像是……像是被一股极其狂暴混乱的力量瞬间抹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满头大汗,声音发颤。
“瞬间抹杀?那贱人能有这本事?!”叶启峰眼神阴鸷得可怕,心中惊疑不定,难道秦清婉身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厉害帮手?
就在这时。
“启峰!”一个沉稳而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
叶家家主叶雄,叶启峰之父负手走了进来,脸色沉肃。
叶启峰连忙收敛怒容,躬身行礼:“父亲。”
“秦清婉的事,暂时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叶雄开门见山。
“什么?父亲!那贱人……”叶启峰顿时急了。
“闭嘴!”叶雄低喝一声,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白云城那边传来确切消息,秦清婉已经见过林初雪了,林家和……被我们说动的青云剑门那边,已经谈妥了协议!”
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协议明确:林家和青云剑门及其背后的势力都不再插手,只按秦清婉自己签下的那份金丹契约走,五日后,聚仙阁交割!她拿出五千金丹,你叶启峰按协议放弃所有追究!她拿不出,聚仙阁归你叶家赔偿所得!”
“可是父亲,王蒙他……”叶启峰心中充满了不甘和对未知力量的惊疑。
“王蒙的事暂时放下!”叶雄打断他,眼神深邃,“现在动手,就是破坏协议,同时打青云剑门和我们自己安排的上层势力的脸,得不偿失!”
他踱了两步,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算计:“急什么?四方云海楼根本就没货,连炼丹师都抽走了,她秦清婉就算找到林初雪,林家在战争压力下也绝不可能给她凑齐五千颗九转金丹!”
他看着叶启峰,眼神带着安抚和残酷:“等着吧,五日之期一到,她交不出货。到时候,聚仙阁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她本人……没有了林家的庇护,没有了那个神秘帮手的踪影,还不是任你拿捏?何必急于一时,去惹不必要的麻烦?”
叶启峰眼神闪烁,最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的暴戾和疑虑,挤出一丝狞笑:“父亲说得是!好,那就让她再多蹦跶几天!到时候……我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秦清婉交出店铺时那绝望的样子和之后任由他处置的美好画面。
沉阳城,聚仙阁。
一路风平浪静,或许是因为协议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叶家父子的算计,秦清婉和萧羽无惊无险地回到了沉阳城。
聚仙阁,大门紧闭,只有福叔守着这最后两日。
关起门来。
阁楼深处,一间早已被清理干净的静室。
秦清婉紧张地将那堆积如山的材料储物袋放在静室中央,然后屏息凝神地看向身边的萧羽。
萧羽依旧戴着兜帽,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打扰。”
随即,他手一挥,那座幽蓝色的“蓝焱星魄炉”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嗡鸣。
炉身玄奥的符文流转,散发出深邃的气息。
接着,在秦清婉惊愕的目光中,萧羽并未像传统炼丹师一样小心翼翼摆放材料、催动复杂法诀。
他只做了一个动作——袖袍轻轻一卷,数十个储物袋同时爆开。
刹那间!
数不清的、闪烁着各色宝光的草药、矿晶、灵兽内丹……如同洪流般从破碎的储物袋中喷涌而出!
没有一丝散逸浪费,所有材料在脱离储物袋的瞬间就被一股无形而浩瀚的力量精准地束缚、引导,化作一道流光溢彩的螺旋长河!
这材料长河以惊心动魄的速度和精确到毫巅的角度,源源不断地注入那蓝焱星魄炉顶端的炉口。
几乎在同一瞬间!
嗡——!
幽蓝色的炉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炉壁上复杂的符文瞬间全部点亮,仿佛活了过来。
一股精纯、恐怖、却又被完美约束在炉体内的暗蓝色烈焰凭空燃起,没有热浪滔天,只有一种低沉到令人心悸的嗡鸣,仿佛整个空间都在被那炉火锻造、压缩。
静室内光影扭曲,强大的能量波动被一股看不见的屏障死死锁住,外界丝毫感觉不到异常。秦清婉只看了一眼那炉火和材料汇入的奇景,便感觉神魂剧震,险些昏厥过去。
她连忙退出静室,并亲手激活了店铺残余的所有低级隔绝法阵,心脏狂跳地守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喘。
……
时间快速流逝,很快,便是交货日期到来。
沉阳城晴空万里,但对秦清婉而言,却是命运的审判日。
聚仙阁的大门再次开启,店内依旧冷清,只有福叔站在柜台后,老脸煞白。
临近正午。
三道人影,准时出现在聚仙阁门口,如同约好的黑白无常。
为首者,身形矮胖,面皮白净,一双小眼睛闪烁着市侩而精明的光芒,身着锦缎福字袍,正是那位与秦清婉签订了大宗九转金丹采购契约的“大主顾”——钱有财。
他身边,叶启峰摇着那柄紫玉折扇,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阴毒和一丝急切的好戏开场期待。
他身后跟着那个獐头鼠目的狗腿子,正满脸谄媚而幸灾乐祸的笑容。
“秦掌柜,钱某准时前来提货。”钱有财皮笑肉不笑,声音尖细,带着毫不掩饰的压迫感,“五千枚九转金丹,可已备齐?烦请交割,契约束缚之下,时间可是不等人的啊!”
他一甩袖子,露出了手腕上那个专门用来记录契约时间、正发出微弱红光的契约法印。
叶启峰更是按捺不住,折扇啪地一收,指着秦清婉,声音阴阳怪气,充满了快意:“秦清婉,时辰已到,乖乖交出金丹!若交不出……嘿嘿,就老老实实签了这聚仙阁的转让文书,免得大家脸上难看!”
他身后的狗腿子立刻掏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闪耀着契约之力的玉契文书,放在了柜台上。
所有压力,瞬间汇聚到秦清婉身上。
福叔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店内死寂。
在钱有财戏谑的眼神和叶启峰毫不掩饰的贪婪得意注视下,秦清婉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慌乱,有的,是一种经过绝望洗礼后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她没有看叶启峰,只是目光平静地对上钱有财的眼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整个店铺:“钱老板所付定金尚在。按契约,清婉自当交货。”
说完,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只见她反手取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灰色储物袋。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储物袋底部,手腕微微一抖——
哗啦啦啦!
不是想象中沉重玉匣跌落的声音。
而是如同泼水般的、密集清脆的玉瓶碰撞声,成千上万只.
对!
是成千上万只一模一样的、通体乳白温润、闪烁着柔和药光的羊脂白玉丹瓶,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天女散花,它们从那个小小的灰色储物袋里倾泻而出!
没有堆积如山造成拥堵,没有散落满地一片狼藉,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优雅地指挥,无数白玉丹瓶在半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精准地、整齐地、一层层地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般落在了店铺中央清理出的大片空地上!
一层、两层、三层……十层!
几乎眨眼之间,一个由密密麻麻五千只晶莹玉瓶堆砌而成的完美立方体,便巍然矗立在众人眼前.
每一只玉瓶的瓶塞都封得严严实实,但透过那乳白的瓶壁,都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那龙眼大小、圆融如意、金纹流淌、散发着精纯灵气和生命阳和的丹丸——
九转金丹!货真价实!五千颗!
浓郁的丹香瞬间弥漫整个店铺,甚至压过了街巷的喧嚣!整个聚仙阁,瞬间被金光药气笼罩!
“钱老板,”秦清婉的声音如同冰雪消融后的溪涧,清冽而平静,打破了这足以让人窒息的震撼死寂,“五千枚九转金丹,俱在此处,请当场验货。”
叶启峰脸上那得意扬扬、阴鸷狠毒的笑容瞬间僵住!
那是一种从极致的得意猛然坠入地狱的扭曲,面部肌肉仿佛石化般凝固在得意的弧度上,而眼底深处却是无法置信、惊骇欲绝和仿佛见鬼般的恐慌。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连带着手中的折扇都“啪嗒”一声,滑落在地。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盯着眼前那座散发着致命光芒的玉瓶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