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啊!”
许敬宗满脸堆笑的走来,看到温禾,他就好像看到一个救星似的。
倒不是温禾能帮他什么,而是有前者在,至少能抵消一些皇帝陛下的怒火……吧。
“你没惹怒圣人吧?”许敬宗眨着眼,轻声问道。
“没有啊。”温禾干干笑了一声。
他刚才那样,应该不算是惹怒李世民吧。
许敬宗闻言,长长的松了口气,拍了几下胸脯,挑眉用目光冲着立政殿内一指。
“那就好那就好,圣人可是和你说了?”
“说了,有人想造反呗,不过我很奇怪啊,那可是一千张神臂弩啊,之前送到会州的也才九千多张,这还是工部七成的匠人打造的,那一千张就这么被贪墨了,没人发现?”
之前李世民一直追问他,他便没来得及问纤细,此刻许敬宗在这,正好能解答他心里的疑惑。
许敬宗闻言,露出无奈苦色,他拉着温禾的衣袖:“此事是底下人出错了,急急忙忙的记了口供,实际上那一千张是被神臂弩淘汰下来的蹶张弩,不过确实还有两百张神臂弩以损耗报账了。”
他一副恳求的姿态,对着温禾压着声音:“若是以为圣人责问,还望小郎君帮忙说个情。”
“此事无妨,无论是蹶张弩还是神臂弩,此事都小不了。”
即便是蹶张弩,这事也够大的。
所谓的蹶张弩,可以算是神臂弩的祖宗了,使用方法和神臂弩大差不差,只不过没有省力装置。
而且拉力比起后者更强,比起神臂弩费劲。
射程少了大概五十步左右,但一百五十步内还是能破甲的。
弓弩在这个时代,就是大杀器,而且还是在长安城内丢失的。
这就相当于丢失了一千多把步枪,和两百多把半自动步枪。
这若是在后世,足够在某个地方形成一个武装了。
不过这也算是百骑的一次失误了。
毕竟是第一次审讯犯人,再加上许敬宗当时肯定在一旁催促,难免会有这样的纰漏。
“不过此事百骑内部不得不罚,日后不可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许兄要知道,一次情报的出错,那可是关系上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温禾说的格外认真,许敬宗见他严肃的模样,不由一怔。
愣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郑重道:“贤弟放心,愚兄一定谨记。”
“那好,我们去见圣人吧。”
“先等等。”
温禾正要进去,又被许敬宗给拽住了,一回头就见他一脸难为情的模样:“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
“那个钱槐死了。”
“额……”
温禾愕然,这就等于线索中断了?
但许敬宗接着说道。
“不过我们从他家里搜出了一封书信,是幽州的王君廓写来的,内容虽只是相互问候,可某总觉得有怪异之处,堂堂左领军大将军,幽州都督,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一个主事写信。”
一提到王君廓,温禾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真的和李瑗有关系啊。
“此事难不成和庐江王有关?之前陛下传旨召他入京,他拒绝了。”
许敬宗赫然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温禾感觉到他的兴奋。
‘让他成为百骑的参军,这件事情到底是好是坏啊。’
温禾真的担心他会从一个奸臣变成一个酷吏。
前者最后臭名昭著背个千古骂名,可后者那就是死啊。
“温县子,此事还是尽快告知陛下才是。”许敬宗拽着他的手,就朝着立政殿内走。
温禾却突然叫住了他:“许兄,此事你还是先回避吧。”
“什么?”
许敬宗诧异的回头,看向温禾。
“额,听我的,你先在外面等着,此事我不会抢你功劳的。”
说起王君廓,温禾赫然想到一件事情。
后世有一个说法,李瑗是被王君廓忽悠的,因为在他谋反的时候,后者突然反水,将他杀了,提着他的人头到长安邀功。
而且这事做的太明显了,一千张弓弩突然消失,王君廓就不怕被查?
那个钱槐不过是个主事而已,这样的大事,他难道就不怕前者去告密?
不过查案这种事,温禾不拿手,他打算将前因后果先告诉李世民,让后者自己去分析。
许敬宗闻言,他心里还真起了温禾要抢功的心思,但看着后者一脸认真的模样,他也只好半信半疑。
“那某就先在外头等着。”
“额,最好是退到原来的位置。”
温禾笑着,指着许敬宗来的方向。
“额,这。”
他朝着温禾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些犹豫。
但一想到,这边如此戒严,皇帝陛下一定是不愿意外人听到他和温禾的交谈。
索性便也不再问,向着温禾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等温禾进了立政殿,看着他一个人进来,李世民不禁皱眉。
“怎么就你一人?”
“来的是许敬宗,我让他先到外面等一会,我有些事要单独禀报陛下。”温禾说道。
“关于李瑗的?”李世民眯着眼睛,脸上泛着寒意。
刚才温禾的话虽然被打断了,但前者能猜到一会他要说什么。
他刚才说李瑗是最早谋反的,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你说。”
李世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面色缓和了许多。
温禾见状,便开口道:“刚才许敬宗说,那个民部主事和王君廓有书信往来,如果微臣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撺掇李瑗造反了。”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见他没什么反应,温禾继续说道:“史书上记载,您之前借着太上皇的旨意召李瑗回长安,这让他惶恐不安,所以找王君廓商议,而王君廓却想借此为自己建功立业。”
后世的历史上记载,李瑗怯懦无能,没有担任将帅的才能,唐高祖担心他不能称职,便让右领军将军王君廓辅佐他。
王君廓曾经当过强盗,骁勇强悍,阴险狡诈,李瑗推心置腹地倚赖他,答应和他结成亲家。
“所以王君廓劝说李瑗:京师事变未知结果,大王是国家宗亲,受命守边,拥兵十万,怎么能够接受使者单身一人的传召呢?”
“况且赵郡王前已交付狱吏,如今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遭此祸难,大王观此形势能自我保全吗?”
“李瑗便信了王君廓的话,然后就……”
“啪!”
温禾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前面传来一声拍案声。
他望着温禾,不怒反笑道。
“然后李瑗那个蠢货就信以为真,而后在他谋反之时,王君廓便出手杀了他,对吗?”
不得不承认,李世民真的是造反的专家。
即便温禾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猜出了大半了。
“而之前李世绩奉旨调任幽州,李瑗定然更加惶恐不安,如今李世绩回朝,他便迫不及待了。”
李世民眼眸泛着寒芒。
他是想要除掉李瑗,但不是用这样的手段。
而且王君廓如此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难怪许敬宗竟然能够如此轻易的查出这件事情,那一千张弩,他分明可以借着调到幽州,为抵御突厥之用,他却偏偏用了这样能够轻易被看穿的手段,他就是想告诉朕,李瑗要反!”
此刻李世民怒的不是李瑗造反。
而是王君廓竟然敢利用他!
这是欺君啊!
“去,让许敬宗调动百骑,将幽州一众官员尽数拿……”
“等等!”
李世民话还未说完,温禾突然想起一件事,打断了他。
“有一个人是好人,崔敦礼,并未参与此事,李瑗谋反的时候还将他圈禁了起来,此人是个有能力的。”
崔敦礼出身于博陵崔氏,也正是因为这一层身份,保住了他的命,让李瑗不敢对他动手。
“崔敦礼,此人是朕派去传旨的,又不属于幽州官吏,你这竖子,莫不是觉得朕记性没你好。”
李世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温禾讪讪。
他也是突然想起,没来得及仔细回忆。
他只记得崔敦礼,历任通事舍人、左卫郎将、中书舍人、兵部侍郎、兵部尚书。
而且通晓诸番形势,多次出使突厥、回纥、铁勒等北方部落,又随李勣击灭薛延陀。
在李治时期,直接进了中书省,历任侍中和中书令。
刚才却忘记了,这个人是李世民派去幽州的。
“朕知道了,你去告诉许敬宗带人去幽州,联系李世绩率军回幽州捉拿李瑗,另外再告诉他,朕不愿意看到王君廓回长安,他的家人,尽数流放岭南。”
李世民说的很平静,可这一句话却是杀意凌然。
日后只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一位了。
温禾不再多言,躬身退下,只是他还没走出立政殿,忽然又听到李世民说。
“还有那五郎,你可别忘了。”
“微臣不会忘。”
温禾和善的笑着。
李世民没有说李孝常的事,不过八成,那人也活不成了。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问,应该是没有必要吧。
李世民不用在乎李孝常为什么谋反,只需知道他会谋反即可。
又不是亲儿子,杀了便杀了。
温禾离开立政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朝着外头走去的时候,四下寻找着许敬宗的身影。
忽然,一只手从他身侧拽住了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