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弃娘本来还担心三丫内心受伤,结果看到这傻大姐的样子,不由开始担心她的智商来。
“三丫,你乐什么呢?”陆弃娘哭笑不得地问。
“以后我有四个爹,四个娘,”三丫高兴地道,“那我什么都有四份。”
原来只许愿多要几个姐夫,多要几个爹。
现在姐夫没有,多来几个爹娘,也行吧。
日子真是好起来了。
陆弃娘:“……他们是来要钱的。”
三丫眼中的笑意顿时变成惊恐,“他们是来给您当儿子和闺女的?”
那她就不乐意了。
陆弃娘:“……”
她说什么来着?
这个傻大姐!
大过年的,陆弃娘被这些人吵得心烦意乱,直接一手一个,把人都扔了出去,放话道:“去顺天府告我去,谁告赢了,孩子就还给谁。”
有点钱,妖魔鬼怪都来了。
别影响她们一家过年的好心情。
等到除夕,萧晏在院子里放了一个大烟花。
陆弃娘和三个女儿仰头看着,被眼前的壮丽情景深深震撼。
靛蓝夜幕被撕开豁口,金红火流如同涅槃的鸾鸟直冲九霄,尾羽拖曳的磷粉在空气里凝成细碎光尘。
陆弃娘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悄然握住她的掌心。
热度仿佛瞬时沿着两个人接触之处,爬上了她的脸。
臊死人了。
“爹,娘,好看,再来一个!”三丫拍着手激动地道。
“这一个烟花,买二三十个你。”二丫瞪她一眼道。
虽然好看,但是八十两银子啊,等于把她创业的启动资金直接烧掉了。
她虽然咬牙跺脚,决定拿出一百两银子来小试牛刀,但是这会儿心里还没底。
看着这个鸾鸟烟火,她心里暗想,大不了就当给自己放了个烟火。
不行,还是心疼。
好看的东西,都太昂贵而短暂了。
萧晏俯身靠在陆弃娘耳边问她:“好看吗?”
陆弃娘都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气喷在自己耳后激起的战栗。
——萧晏真是越发孟浪了。
自己也没答应他什么,他就真的开始动手动脚了。
“好看是好看,就是八十两银子,心痛得很。”陆弃娘道,“你看天上——”
“什么?”萧晏什么都没看到。
“许多猪在飞。”陆弃娘叹气。
萧晏忍俊不禁,“烟火就是给人看的。就算我们自己不卖这个,也要买来放;更何况,我们自己就做这个,不用心疼。”
她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放完烟火,一家人在一处守夜。
不过三丫很快就困得在大丫怀里睡着了。
大丫把她抱回去放在床上休息。
陆弃娘打了个哈欠道:“都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拜年。”
“娘,今年也得有人来家里拜年吧。”二丫道,“要不我们出去拜年就行,您和爹在家里等着。”
“你爹得有不少地方要去吧。”陆弃娘问萧晏。
萧晏点头,“你跟我一起?”
“不了不了,我在家,免得有人上门,吃个闭门羹。”陆弃娘忙道。
她还不想和萧晏“双宿双飞”的。
萧晏眉头忽然皱了一下。
陆弃娘:“……”
咋,还不能拒绝他了?
萧晏是不是过于膨胀了?
不理他,惯得他蹬鼻子上脸的。
二丫打了个哈欠,“爹,娘,大姐估计睡下了,我也回去睡了。”
“等等。”萧晏不动声色地道。
“嗯?还有事吗,爹?”
二丫心说,她是懂事,赶紧回去,把地方让给他们两口子。
她现在都开始担心了。
不能让大姐把孩子生在娘前头吧。
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是感觉还是娘在前面生好点。
“你不是说打算弄个胭脂水粉的铺子吗?今日有空,不妨说来听听,我和你娘,帮你参谋一下。”
“不行!”陆弃娘表示反对,“她才多大点孩子?二丫,听话,你过了年,再找个铺子,学两年,然后再开。”
“学两年,我都该嫁人了,怎么开?”二丫道,“我得赚到钱,才能向您证明,不嫁人也行。”
陆弃娘:“……你不是要嫁有钱人吗?”
“那也不如我自己有钱。”二丫理直气壮地道,“云庭家里很有钱吧,但是他爹一开口,他就身无分文被人撵出来了。所以归根结底,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萧晏则道:“我们以一百两银子为限,亏完就停下。然后按照你娘说的去做。”
陆弃娘拉他一把,“一百两银子呢!你动动嘴皮子就亏没了?不行,太多了,十两还不够吗?”
“我又不跟您借钱。”二丫嘟囔道。
“让她试试。”萧晏道,“我觉得灼灼没问题。弃娘,我们现在和从前日子不一样,不能总想着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要让她们尝试一下,在很多人家,男孩子十一二岁,已经开始尝试接触家里生意了。”
陆弃娘这才没说话。
萧晏清了清嗓子。
陆弃娘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与此同时,大丫在屋里,蒋玄在屋外,两个人隔着窗户说话。
蒋玄听见萧晏的声音,知道这是对他的警告。
他把一个荷包递给大丫,笑道:“压岁钱。”
他抬手时,玄色箭袖滑落半寸,露出腕间陈年伤疤。
大丫指尖掠过伤疤,回以青缎香囊。
蒋玄紧紧握住,喉间酒气灼得声音发哑,“昭昭,我冒失了。然纵违礼法,难违本心。”
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吗?
蒋玄想,那是没有的。
但是这世上,有一眼万年的惊艳。
见之忘俗,念念不忘。
今日他在家里喝了几杯酒,被兄长和弟弟们打趣婚事,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骑上他的照夜白踏雪而来。
“关窗,我走了。”蒋玄笑道。
“嗯。”大丫点头。
看着蒋玄消失在夜幕中,大丫才关上窗户。
床上的三丫,还在酣睡,并不知喜欢的大姐夫已经偷偷来过。
大丫打开荷包,里面装着压岁的金银锞子,却在其中又夹了一枚双鱼佩。
大丫会心一笑。
她回赠的香囊里,有她求的平安符,还有一张“愿君长健”的祈福笺。
如果说,和谁共度一生都是过,那她希望,她和蒋玄能够让彼此对共度的这一生,没有怨怼。
初一早上,天刚蒙蒙亮,萧晏就出了门。
码头上的很多关系,还需要走动,虽然过去一年,他风生水起,但是毕竟还是白身,也算晚辈,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出门之后,眼角掠过巷口一辆不起眼的黑顶马车,萧晏脚步未停,大步离开。
而等他离开之后,马车上有人下来,上前叩响了他刚带上的大门。